也许别人疯狂恋爱了,而我没有。
我抗议,“为什么选中我?”
“为什么不是你?”他反问。
“你口气怎么像小流氓?”
“压抑太久。”他笑。
这么说来,我真是倒霉。没有引诱,没有烦恼,多一层顾虑,加一层忧虑,我笑了,看来第三者也得付出代价,而且是不轻的代价。
“车子六点整在你门口等你。”
“给我洗把脸的机会,六点半。”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耸耸肩,为什么不呢。人就是这样开始犯罪的。其实正确的想法是:“是他人好过是我”或是“永不是我”,不过我做不到。
我是那种模棱两可的“好坏人”,受到坏影响,随时变坏,受到好影响,又马上良心发现。换句话号,我是个最平常的普通人。
跟梅超群在一起,当然有好处,他有耐心,使人舒服,他有钱,可以供给享受,他不像少年男人,请吃一顿饭,立刻要得回报酬,他对我亦不会提出诸多要求,他开明、成熟、教会我许多,包括做人处事的道理。
我们约会着。他并没有采取物质攻势,从他那里,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温qíng是最重要的。一个年轻女人,在香港这种社会,如果立定主意要找几个钱,只要略具姿色,并不是太难的事,一下子便可成为大都会的传奇。
只是温qíng更为重要。
我马上觉得了。
十九岁离开家到外国去念书,到如今好几个年头、我都靠自己的一双手支撑,像无数独立的女xing,许多不如意的事在白天根本不想提,办公室生涯并不好过,多少时候,为了一件上衣与女大班的相同,便招来弥天大罪,永不超生,比一百年前在公婆手底下讨生活的小媳妇还惨qíng。
现在多好,他要火花。便得到火花。我要温qíng,便得到温qíng。各得其所。
我问:“尊夫人怎么会相信我们可以发乎qíng,止乎礼?”
“她不必相信什么,她从不怀疑什么。”梅超群说。
我不相信,梅太高估了女人的心,女人的大方泰半是无可奈何,以及没有更好的选择。
“别怀疑了。”他微笑。“要不要到我公司来做事?我提出这个要求已经有一个月。”
我摇头。“如果到你公司做工,不如叫你送我一层房子,让我享福。”
“那怎么同,你这种女孩子是不会满足的,你需要的是权,到我公司,你可以得到满足。”
“说来听听。”
“我会给你四个到六个经理,任你调排。”
我噗叽一声笑出来,“不敢当,我管得了这些人?”
“谁生出来是总经理的材料?有人支持你!日子久了,发号施令,自然有个谱。”
“那为什么不支持我开家小公司做老板?”
“嗳,说你不懂事,做老板很头痛的,一天到晚担心利润,个个客户是祖宗,比你现在还痛苦十倍,何必从火坑跳往油锅?”
我只想了一想,“不,我不要呼喝人,我不要号令天下。”
“我真不明白了。”
“多烦,当面那么多虚伪的面孔,背后那么多诅咒之词。我要这些人来拍我马屁gān什么呢?宁愿在家听音乐。”
梅超群大大的诧异,“你竟这么没有出息。”
我欢愉的笑,“你说对了,我最大的弱点,不是不喜被人管,天下的人,都不怕官,只怕管,我的致命伤是不爱管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贩夫走卒,要我看牢伊们不要造反,你说烦不烦?”
“这这这,这怎么说呢?”他也笑,“你这几年来是怎么做的事?”
“会上梁山。”我用四个字说出我的痛苦。
“要不要我买个房子给你?”他忽然问,“你根本不适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