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前任女友已经是三子之母,事过qíng迁,还躲那么远自苦做什么。
他来信说也许明年会得回家看一看。工作经验已经足够,异乡生活也尝够。
他的家,出乎我意料,并不是本市,而是美国加州。
他在六岁便跟父母移民,差不多二十年,难怪在本市没有亲友,原来笔友之间了解还不够深切。
我只得说,希望他回家以后,继续通信。
不禁有点怅惘。回家以后大约不会再写信了,顶多一个电话。只有在火地岛这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地方,才会有余闲给远方的人写信。
那是五月。
然后到了七月,还不见他有信来。
也许忙,我想。
但是一晃眼,八月也过去,没有信,三个月没有音讯,使我这个笔友有点担心。
怎么,忘记了,还是已经回家,忙于适应?
我忍不住去一封信询问。
这封信寄出之后,发觉感qíng投资已经太过份,连忙警惕自己,凡事要适可而止。
九月,仍无信。
我处之以淡,天下没有永生永世的事,这样结束也好。
同事们诧异的问:「怎么不见你收火地岛的信?」
我托辞:「那位亲戚回来了。」
「请介绍给我们认识,真不相信那种地方可以住人。」
这个叫刘志qiáng的人,一直没有消息,直至十一月。
足足半年。
他信中说:「林兄,油田大火,我受了一点伤,日昨出院,发觉有信,未及早覆,歉甚。弟伤势已复元,勿念。经此一役,决定速速返家,下次再写。」
受了伤!
火伤?难怪半年没有音讯。
是何等样程度的伤?竟要休养六个月之久,可想非同小可。
他都没有说,会不会四肢受到伤害?他亦没提。
我非常关心这件事,不知道是否应该再去信。他提到要速速返家,恐怕会在最短的时间成行。
可以做的不过是等。
最讨厌是等。
银行等排队,做工等升级,等,等làng子回头,等金价上升,从来没有愉快的等待,除出等孩子出世。
我竟为此烦躁起来。
后来又笑出来。能够写信,自然已无大碍,还替他担心做什么。
故此也不再去想它。
过一个月,信来了。
这次发信地点是美国加州。
仍然是短短几句,附着新地址,他离家四年,再次返去,恍如隔世。
父母亲欢迎他,看到他行李中居然有武侠小说,不禁大声称奇云云。
过几日来一封较长的信。
「林兄:实不相瞒,我离家四年,有一个很大的原因。父母亲有一间川菜馆在此地,弟妹们都入了行,对酸辣汤、麻婆豆腐、四季豆、炒三丝等了如指掌,父亲还想bī我入行,说什么当教授还比不得抓锅铲有进账,为免争吵,索xing一走了之。
「过去几年,要不是你的鼓励,恐怕jīng神支持不住。但毕竟因工受伤,虽有金钱上补偿,但险些儿赔上小命,想到父母养育之恩,匆匆赶回,学做葱油饼、小笼包,你几时路过,来尝尝弟之手艺是否及格。」
原来不是为着一个女孩子,我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又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傻子,哪个「林兄」会为他写足三年的信?他却坚信我是男人。
我笑了。
我生日那日,他寄上我一直盼望着得到的两枚珍贵邮票。
我很感激,不知怎么表示谢意。
这件事我在年前与他说过一次,自己早已忘却,没想到他与我牢牢地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