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选择不走。”
“你的子女呢,你要顾及他们前途呀。”
“我妻子也那样说。”
筱琪问:“老人在什麽地方?”
“在房里,你去与他谈谈。”
老人jīng神尚可,只是心qíng恶劣。
筱琪有点怕老人,他们皮肤打褶,布满斑点,眼珠浑浊,听觉胡涂,通常又不肯装上假牙,说话含糊,因力气衰退,个人卫生qíng况也差,身上多数有股味道,筱琪当然比较希望访问漂亮年轻的女明星。
“好吗,关爷爷。”
“好好好,有什麽不好。”
“听说:疗养院服务相当不错。”
“错在人老没有用。”
“不会的,你放、心,他们会写信给你。”
“嗄,信用?现在的人还讲什麽信用?”
筱琪告辞了。
心里边一直难过。
她怕她将来老了,也会变成那个模样,心血来cháo,感触良多,伏在书桌上,刷刷刷把特稿一下子就赶出来。
她这样写:“……老人双目是绝望的,已知岁月遥远孤苦,生不如死”,又觉太过悲观,改为“无比凄凉”。
唉,假如能够照顾自己,则活到一百二十岁也不怕,否则,不必太过长寿。
不过,寿命长短,不是个人可以选择的呢。
那一整天的、心qíng当然不会好到什麽地方去。
下午,休息一会儿,筱琪出去访问表姨妈。
表姐见了她,有点高兴,“你正好来劝劝我妈。”
筱琪大奇,“怎麽劝?”
“劝她跟我们一起走呀。”
“什麽,姨妈不肯去多伦多?”
“你去与她说。”
姨妈正打牌,见是筱琪,便叫女儿替一替,抽身与她谈几句。
“筱琪,来喝茶,吃口点心,这韭huángròu丝炒面还不错。”
“姨妈几时去多伦多?”
“不去了。”
“什麽?”
妈妈慧黠地笑,“离乡别井,我gān吗去?这幢公寓是你姨丈留给我的,住得舒舒服服,我不少吃不少穿,gān吗移民?去了那边,替他们看家做老妈子,闷死人,我的朋友与牌搭子全在这里,我不走了。”
筱琪笑起来,“不挂住表姐?”
“可以通电话呀,买只有荧幕的电话机不就行了?面对面,多好。”
筱琪一直笑。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姨妈说下去:“在这里,我有老工人服侍,什麽都不缺,到了那边,我变成女婿的老工人,他们叫我卖了公寓到多伦多帮补他们买房子,我不肯,所以决定一动不如一静,你说对不对?”
筱琪不由得说:“对!”
姨妈很高兴,“我手风正顺,要乘胜追击,赢了赏你买糖吃。”
她回到牌桌上。
表姐过来问:“她怎麽说?”
“姨妈觉得一动不如一静。”
表姐咒骂:“该死!”
“何出此言?”
“她不去,我统共失却预算。”
“不会吧,”波琪觉得奇怪,“老人移不移民都一样啦。”
表姐蹬足,“你知道什麽,我需要她的人力物力,她到了多伦多,可是一件宝,那里的工人每小时薪酬是十元加币,贵不可言,还有,我欠廿五万才可以买北约区房子,那一区学校好得多。”
筱琪默然,算盘太jīng了,简直要剥老人家的皮,连最後一滴力气金钱也要榨出来。
难怪姨妈不愿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