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首歌,诺琳坐下来,慢慢把炸鱼吃掉。
可是那些食物卡在喉咙裹不上不下,好像一直没有消化掉。
接著,听到那首流行曲的机会越来越低,不知怎地,粤语歌曲忽然兴起,大街小巷有人诉说小市民生活艰难,百物腾贵,薪水又老加不上去等等。
关家照样过日子,彷佛与通货膨胀不挂钩,看qíng形,父亲留下的资产,一定相当丰厚。
关太太不算热中打扮,可是每季总会挑选三、五件新衣。
她感喟地说:“中年人了,衣著光鲜,沾沾光,生意盎然,不比你们,永恒白衬衫蓝布裤已经漂亮潇洒到极点。”
回来陪母亲的诺琳忽然侧耳细听。“那是什麽?”
“百老汇歌剧《爱维泰》中的一首歌。”
“我知,那叫《阿根庭不要为我哭泣》。”
“是呀!”
“妈妈,那统共不是你的口味。”
关太太尴尬。“我在学时髦呀!”
诺琳搂著母亲肩膀。“老土与否,我都永远爱你。”
关太太感动地说:“幸亏有个女儿。”
老房子粉刷过,换了几件家具,可是样子大致不变,十分宽敞舒适。
老佣人已经回乡退休,关太太只雇著钟点工人。
除出流行曲风格,其他事qíng的变化也很大。
只有母亲的生活依旧寂寥。
就在这个暑假,诺琳外出,发觉有人跟踪她。
每逢打球、逛街,身後都有一个穿西装的陌生年轻人闪在她身後监视。
一日,她忍无可忍,在戏院门口,过去截住那个人,厉声问:“你是谁,鬼鬼祟祟想怎麽样?”
那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说:“是关诺琳小姐吧,我受人所托,打探你的近况,既然被你发觉,不如坐下来谈谈。”
“我没有兴趣同陌生人说话。”
“关小姐,你父亲想见你。”
诺琳张大了嘴巴。
她不相信双耳。“父亲,我何来父亲?”
年轻人微笑。“关小姐的父亲,是邓兆峻先生。”
“你说什麽?”
她xing关,父亲怎麽会姓邓?
“我们须坐下谈谈。”
“好。”
诺琳与他到咖啡座坐下。
年轻人轻轻咳嗽一声,打开公事包,取出一帧照片,递给诺琳。
这张照片,诺琳也有,是她约三、四岁时与父母合摄。
“这确是家父,他一早已去世,你怎麽会有这张照片?”
“由邓兆峻先生jiāo给我。”
“你为什麽尊称他为先生?”
“因为他是我的雇主,还有,关小姐,你在外国生活久了,大概不知道邓先生是本市著名的实业家,生活十分低调,但普遍受人尊敬。”
“在本市,只要有钱,便能买得尊重。”
年轻人不置可否,低声说:“邓先生想见你。”
诺琳满心狐疑。“你可以替我代约?”
他立刻取出手提电话,说了几句话。
“关小姐,我立刻陪你上去。”
诺琳知道她生活中最大的疑团将要获得解答。
这麽些年来,母亲轻描淡写一句“你父亲已经去世”便jiāo代了一切。
完全没有细节,她们母女也从来不举行任何纪念仪式,诺琳越是明白事理,越是没有问题。
母亲不说,一定有她的苦衷,她不想为难妈妈。
世上只剩她们二人,她若不体贴她,没有人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