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来,她与我握一握。
她忽然展开一个笑容,“我会带着孩子走,可是九月之后,他会怎么样?我走了,你结婚去了。”
“所以嘛,我说的,你心中还有他,我没有想到过他九月后会怎么样。他会再找个女人吧,新。”
“凭他?”孙太太俏皮起来,“人的运气不常常永远是那么好的,他碰见了我,与他做八年夫妻,人人说我品xing再坏,配他还是绰绰有余。他又碰见了你,那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是不是?”
“多谢你把我抬举得这么高,但他是个不错的人。他只是……他的电话常常不来,该来的时候不来。”我笑。
“你在等他的电话?”孙太太不置信。
我点点头,汗流得更舒畅了。
“他敢叫你等?”她更不置信。
我笑。
“他的损失他不会知道。”
“既然他的损失他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损失呢?”
我们两个人一起微笑。
一起微笑。
孙太太取起红酒一饮而尽。
我送她回家的。
我那辆三手福士威根并不好坐,路上摇摇晃晃,摇摇晃晃,但还是把她送出了市区。
回到家我觉得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全很费了,都huáng昏了。孙的电话还是没有来。我联络到朋友,约他们去喝酒。等待是有限度的,否则妻子与qíng人还有什么分别。况且他还不是入我梦的人,不不,不是。
我开始重新化妆,心里面想该穿什么服装,这次可以随心所yù点,爱穿什么怪衣服就是什么怪衣服。
但是无线电中还是唱:“有缘相聚又何必长相欺,到无缘时分离又何必长相忆……”
孙喜欢欺人。
但是我并没有受他欺,我出去了。
妻子与qíng人原是一样的。十五岁半
我是一个很爱自己的人,一点不肯吃亏,从小为自己定下了一套择偶标准。我怕丢脸,所以一切都很挑剔,循规蹈矩的做事。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单恋一个男人呢?可是事qíng往往是不可思议的。今年我十五岁半,照中国人的算法是十六岁,我自认为是个大女孩子。我写日记,练毛笔字,读最好的英文书院,功课那么紧,家里还请了法文老师补习整个暑假练网球学游泳,唯一的缺憾是没有音乐细胞。但我还是很骄矜的,在学校里简直没有同学跟我要好。我们是女校没有男生,有时候学校开舞会,别的地方有学生来,我都不喜欢他门,那些男学生的白校服是脏的,他们脸上长满疱疱,好丑,戴眼镜,声音像小公jī,说英文带广东音,ròu麻死了。所以我怎么会单恋男人呢?我这么骄傲。
有一天放学晚,爸爸下了班,与妈妈在说话,怪兴奋的。爸说:“嗳,俊东真是结婚了。”他把照片给妈妈看。
妈妈说.“天晓得,咱们女儿这么大了,他还刚刚结婚?”
“可不就是。你瞧瞧。”
妈妈把照片看看,“唔,很好看,在家拍的?”
“是呀,就回来渡蜜月了。”
我过去说:“我也要看。”
妈妈笑道:“小毛就是这个样子,百样有份。”
我把照片看了,那个男人的脸背光看不清楚,那女人却是漂亮的穿一件翠蓝色丝绒面子的短袄,一排水晶套纽,笑得非常妩媚,眼睛雪亮。
我放下照片说:“像妈妈。”
妈妈说:“我老太婆罗,人家才年轻貌美呢!”一边笑。
爸爸说:“挑了十五年,挑到个才貌双全的,也算难得,俊东这些年来守身如玉,原来如此。”
我问:“俊东是谁?”
“爸爸的同学。”妈妈说。
“老头子?”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