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没有老。如果我已经廿五、廿七,我不能再做这种事,社会不会原谅我,我很快乐我尚年轻——我爱你。”她不断地吻我的面,我的额角、我的唇。
我闪避着。“衣莎贝,社会原谅你,但是社会不会原谅我。”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爱你,我要嫁你,与你共渡一辈子。”她说。
“办不到,我比你大廿五年,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一只脚都入了棺材。别忘记我有妻子,我爱我的妻子。别忘记你的父母,我敬重你父母。”
“我爱你。”
“回伦敦去。”
“请让我留在鲁昂陪你。”她说:“只有三天,求求你,对我来说太有意义了,求求你。”
“衣莎贝,你必须回伦敦。”
她哭泣,由轻泣转为大哭。我曾多次看过她哭——摔破洋娃娃,被同学欺侮,考试不理想,没买到新衣裳。但从来没有这么伤心,仿佛世界已离她而去,哭得我心乱如麻。
我打长途电话告诉余维廉。余沉默一会儿,说:“我马上赶来。但是最快也得廿四小时。”这廿四小时是我的难题。
衣莎贝并不难过,她说:“至少我有廿四小时。”
“为什么?”我一问再问。
“我不知道,我爱你。”
“你这么年轻,你知道什么叫爱?”
“我爱你。”她再三的说。
“你在我身上看见什么?”
她微笑,“我喜欢嗅你身上的味道。”
“衣莎贝,理智一点——”
“陪我去巴黎,每个人都应该与qíng人上一次巴黎,即使一天也好。”
“我不能够。”
“你是一个顶残忍的人。”
“我为你好。”
“我不要你为我好。”她说:“我要你爱我。”
“衣莎贝——”我疲倦至死,说得唇焦舌烂。
她确是一个美丽成熟的女孩子,与她在街头漫步,召来多少艳羡的眼光。这样子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克制多久。当余维廉到达鲁昂的时候,我也与他说明这一点。
“我是中年人,一个正常的中年男人。你看看衣莎贝,你猜我还能受多久这种nüè待?”我说:“相信我,余,我没有做过任何勾引她的事。我对不起你。”
“我会带她回去。”余说得很简单。
他把衣莎贝带回香港。
开完会我也回转香港。到昨夜,发生她自杀这件事。
我觉得非常疲倦。而妻开始发现事实不如她想像那么简单。衣莎贝思路已经不正常,她似乎是一定得到我,否则一辈子不肯罢休。
她复原之后,约我午餐。
“我中午很忙。”我说。
“明天。明天不行后天,后天不行大后天,我会等。去告诉我父母好了,他们已经不要我,什么都没有关系,这世界上已没有人爱我。”
“走出去,衣莎贝,走到马路上去,哪个年轻男孩子不转过头来望你再望你的,叫他来见我。”我反问:“没人爱你?”
“与我午餐。”她很坚持。
我真想哭。挂上电话。
妻来看我,知道这事,铁青着脸,冰冷的说:“最好的办法是叫她开好酒店房间,脱光衣裳在chuáng上等你,一了百了,什么烦恼也没有。”
我指着她鼻子说:“如果你以为我没想过那么做,你就错得厉害!”
妻拂袖而去。
我离开诊所去取车子。衣莎贝站在车子旁边等我,她在翻一本英文杂志,靠在车头,一派悠闲的样子。我马上回头走到公众电话亭,打到余公馆,余太太来接的电话,她问:“家豪,什么事?”声音非常惭愧与含羞,我不忍再说下去,只好清清喉咙,答:“没什么,好久没见,想问一问维廉星期六可打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