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舞_作者:亦舒(51)

2017-03-15 亦舒


    约翰只不过说了实话,我怎么可以动手殴打他,不禁为自己的粗bào叹息。

    “你总是心事重重,”马可说,“自十四五岁,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可是使人念念不忘的,也是这副神qíng,我好奇,承钰,能否把其中因由告诉我?”

    我恍惚地笑,“婚后自然告诉你。”

    回到家,只见一式的路易维当行李排在走廊间,马佩霞小姐已经大驾光临。

    她迎出来,“承钰,我们找你呢,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指指马可:“赴约。”

    马可有礼地招呼她。

    马小姐一身打扮像嘉莉斯姬莉,凯斯咪羊毛衫,窄脚管裤子,一条大大的喧默斯丝巾搭在肩膀上。一两年不见,她气色更好,神态更雍容,在傅于琛悉心栽培下,什么都能开花。

    当下她在灯光下细细看我,赞叹,“这些日子来,承钰,你出落得益发好了,活脱是个小美人。”一边向马可眨眨眼。

    马可知道我们有一箩筐的话要说,识趣地告辞。

    “那是你的男友?”马小姐笑问,“怪不得约翰垂头丧气。”

    “傅于琛呢?”我问。

    “还没醒,他一直不能在飞机睡。”

    “待会儿醒了,半夜谁服待他。”我坐下来。

    马小姐苦笑,“还有谁?”

    “你们路远迢迢地赶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没说?”

    “还没有。”

    “卡斯蒂尼尼先生想见你,他重病垂危。”

    啊。我失声呼叫。

    “他亲自打电话给傅先生,他答应了他。”

    “我母亲是否仍与卡斯蒂尼尼在一起?”

    “是,她在他身旁。”

    “可怜的老头,临终还要对牢一只大喇叭。”

    马佩霞本来想笑,又忍住。

    隔一会儿我问:“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基度卡斯蒂尼尼要见我?”

    “我也这么问他。”房门口传来傅于琛的声音,他起来了,披着睡袍。

    “他怎么回答?”

    “他说,承钰的面孔,像他们的画家鲍蒂昔里笔下的天使,他愿意在死前再看见你。”

    我叹道:“奇怪的小老头。”

    傅于琛凝视我,“奇怪?并不,我觉得他眼光奇准。”

    马佩霞轻轻说:“承鲸有一张不易忘怀的面孔。”

    我不爱听这些,别转头,“我们几时出发往米兰?”

    “明天就去,约翰会替你告假。”

    “其实不必你们双双抽空来一趟。”

    马佩霞笑,“承鲸像是不想见到我们似的,但是我们却想见你,尤其是他,”她眼睛瞄一瞄傅于琛,“每次吃到桃子便说:承钰最喜这个。看到我穿件白衣裳,又说:承钰最喜欢素色。但实在忙,走不开……”

    我看住傅于琛,他也看住我。

    渐渐听不到马佩霞说些什么,走不开,可是一有借口,飞蛾扑火似的来了。

    我们融在对方的目光中。

    那是一个非常长的夜晚,他们俩没睡好,不停地起chuáng踱步走来走去。

    我把储藏着的邮票盒子取出,将邮票一张一张铺chuáng上细看,这是最佳催眠法,一下子就会累。

    然后在邮票堆中睡熟。

    第二天一早,马佩霞进来叫醒我,自我长发中将邮票一枚一枚取下。

    “要出发了?”

    她点点头。没有睡稳,一有了年纪,看得出来,眼圈黑黑的,又得比傅于琛更早起服侍他。

    一直到抵达米兰的第二天,她睡足以后,才恢复笑脸。卡斯蒂尼尼令管家来接我们,抱歉他有病在身,不能亲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