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
“你不能再瘦了。”他起来关掉电视机。
我说:“撇开我体重不说,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我老了,之俊。”
“没有,你没有。”
他仰起头笑,“我又何尝肯认老,岁月不饶我有什么办法,晚上睡憩了,脸上被枕头压到的凹纹至中午尚不褪,皮肤已失却弹xing,我嘴里不认老有什么用?我体内器官可不与我合作。”
我失笑,没想到他会形容得这么细致及真实。
他说:“我已在温哥华买好地皮,要告老退休,这里,这里留给世球。”
“你会习惯?”我诧异地问:“你在这数十年来一直带动近千人劳动,你预备退休?”
他缓缓地说:“我有我的打算。”
“可以告诉我吗?”
“我想再婚。”
我的眼睛亮起来,一切愁苦不驱自走,我兴奋地说:“真的?你打算婚后到外国去开始新生活?”
呵,我怪错他,他是有诚意的,母亲终于苦尽甘来。
叶成秋没有回答我,他斟了杯白兰地喝一口。
琥珀色的酒在水晶杯子里闪闪发亮,煞是好看。
“地皮有多大?世球替你设计屋子?”十万个问题,“不要盖那种传统式平房,款色要别致:长而高的落地窗,不用窗帘,房间要很大很大,所有家具都抛在中央,每人都可以有一间睡房一间书房以及浴室……”
“之俊,你会为我作室内设计吗?”
“当然,叶伯伯,当然,”我跳起来,“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良久,你告诉我母亲没有?”
他看着我。
“这一刻终于来临,”我笑,“你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之俊。”
“什么?”
“我再婚的对象,并不是葛芬。”
他的声音很镇静,像是cao练过多次,专等此刻公布出来。
我一听之下,无限欢喜变成灰,犹如一盆冷水当头倾下来,整个人呆住。
是什么人?不是母亲是什么人?是哪个电视台的小明星,抑或是新进的女qiáng人?听叶成秋的口气,似乎在这位新夫人进门之后,一切还可以维持不变,但我深切的知道,他再婚之后,我们姓杨的女人,再也难上他叶家的门。
我忽然间觉得索然无味,低着双眼不出声。
“之俊,”他像是有心叫我知道,好让我把话传给母亲,免他自己开其尊口。“之俊,我心目中的对象,是你。”
我霍地站起来。
我?第九章
我。
震dàng之余,是深切的悲哀,我做过些什么,以致招惹这么大的羞rǔ?先是叶世球,后是他父亲,都对我表示想拿我做qíng人。
我别转面孔,但脖子发硬,不听命令。
我想说,这是没有可能的事,但叶成秋不同其他男人,我得另议一个更好的理由。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自小到大,我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事qíng怎么会崩溃到今日这般局面?
是不是我的错?我太轻佻?我给他错觉?
自始到终,他是我最敬爱的长辈,他在我心目中,有最崇高的地位,他是我四季的偶像,不落的太阳,他怎么可以令我失望?
忽然之间我愤怼填胸,一股前所未有失落的恐惧侵袭我心,在这世界上,你不能相信任何人,真的不能相信人,你最看好的人便要了你的命。
我气得溅出眼泪来。
是,我做人不成功,我尚未成jīng,我不够成熟,我不能淡淡的,连消带打漂亮地处理掉这件事。
我从头到尾是个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