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_作者:亦舒(34)

2017-03-15 亦舒


    “妈妈,输抑或赢?”我走向前去。

    “从医院回来,qíng况如何?”妈妈说。

    我说:“他不行了。”

    妈妈搂着我,“年纪大总要去的,别难过。”

    马大在一边吃醋,“妈妈这一阵子搂着哈拿不放,把她当心肝ròu,什么意思?”

    “你也过来。”妈妈说。

    “我不。”马大皱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老头也向我们说:过来呀,过来呀,真可怕。”

    妈妈沉默。

    马大说:“我要去练琴。”她转身走开去。

    可怜的马大,虽然她表面上装得与殷若琴如陌路人,心底下,她的jīng神很受困惑,可以猜想得到。

    妈妈说:“早知道,那个叫殷永亨的小伙子找上门来的时候,我跟他说,那两个孩子在马来西亚送了人了。”

    “真的,妈妈,你应该那么做,这年头好心不一定有好报,妈妈,我宁愿你说谎,对我与马大也好过得多。”

    “可是他毕竟是你们的生父,我想见一见他也不碍事。”

    妈妈懊恼的说:“谁知惹出这么多烦恼来。”

    “这是你所不能顶知的。”我说。

    “我真笨,这几天来我一直后悔。”

    “等他一去世,我们与殷家就没关系了。”

    妈妈预言,“我看不会这么简单,我看这不过是个开始。”

    “只要有你跟我们在一起,什么也不怕。”

    妈妈笑,“傻孩子,你妈是个老妇,又不是无敌女金刚。”

    “你输还是赢?”我问。

    “往日纵有天大的烦恼,往牌桌上一坐,也处之泰然,烟消云散,今日持着大牌,也赢不出来,老是心惊ròu跳,心思不属,不知为什么?”

    “挂住我们。”

    “对了,所以在她们那里喝了碗jī汤就回来,有什么事,一家凑在一起,叫应方便。”

    书房内传出马大的琴声,益发悠扬,但打她七岁开始学琴,我就与她势不两立,务必要取笑她,直到她反目,她也习惯了。

    我故意一跷一跷的走过去,大力踢书房门,“给伤残人士一点安静。”

    她理也不理我,气势如虹般直弹下去。

    我坐下跟妈说:“妈,老胡师傅有一两天没来了”

    妈妈说:“说起往事,他也伤神。”

    “会不会病了?”我担心问,“他一个人住。”

    妈妈说:“租一间房间也有好处,邻居会照应他。”

    过一会儿我问:“他很喜欢粉艳红吧?”

    妈妈一怔,“你什么都猜到。”

    “听你说起,看他的样子,心里有一两分数目。”

    “是的,班子里谁都知道他暗恋艳红。”

    “她知道吗?”

    “知道。”妈妈说,“她对他很好。”

    “出事后他一蹶不振,是不是?”我又问。

    “本来老胡的琴出神入化,后来就开始喝huáng酒……喝个不停,成了酒仙。”妈妈说。

    我说:“走过他身边,老一阵酒味,不过他的衣着很整齐,多亏英姐打点。”

    老英姐这个时候跌跌撞撞的进来,“老胡师傅进了医院。他中风,被同屋送进医院。”她急得团团转。

    “这还了得。”妈妈跳起来。

    “妈妈,这件事你不要动,我与马大去看他。”

    “不,一辈子的朋友,我一定要去。”她涨红了脸,瞪着眼睛。

    “你那么胖,没的跑来跑去。”我bào躁的跺脚。

    “不不,我一定要去一一”

    “叫司机备车,一块儿去。”马大出现在我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