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注意到停在对街的小房车,以及车内神经兮兮的年轻人。
把头靠在车椅垫上出神,孩子们的聚会,这上下也该散了,不应拖到半夜。
没一会儿,施秀升挽着水果糕点冰淇淋回来,重叠叠,拉长了两条手臂,甘为孺子牛,但凡女佣嫌粗重琐碎的功夫,都落在他头上,当然,他还算值得,说起来,那是他的亲生孩儿,正式的妻室,他是有代价的,国香固定丰富的收入使他安心地做艺术家。
却看不出我有什么理由要向他学习。
要劝服国香适应我的生活方式是不可能的事,她下意识正训练我往施秀升的路上走。
我不禁纳罕:那又何必脱离施宅?
孩子们逐个散出来,送客的也正是施秀升。
看样子就知道他们玩得很尽兴,好几个孩子浑身大汗,头发贴在额角上,有些上衣沾满了蛋糕汽水渍,在门口拉拉扯扯,意犹未尽。
施秀升耐心地与客人的父母道别。
我数一数,一共是十五位小朋友,二十位家长,加上他们一家四口,筵开数桌。
林自明,你应付得来吗,你肯吗,你会快乐吗?
只见施秀升向小朋友们挥手,国香与两个女儿也出来看着客人纷纷上车离去。
随即他们回到屋内,关上门。
什么都看不见了。如果有一盒火柴,倒还可以划着一枝,躲在墙角,照一照屋内有些什么。
这曾是我最喜爱的童话,因为结局中没有人从此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少年人孤僻得连快乐都认为是俗气的。
我把头枕在驾驶盘上。开始的时候总是那么美,一点不渗杂的仰慕,到后来,那一点点jīng华被许多因素侵蚀,完全变了质。
人无法清高,因为得应付衣食住行税,而且希望吃得好穿得好。
童话的悲剧都是清丽的,真实生活刚刚相反。
正胡思乱想,国香出来了,施峻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两条手臂形成箍状,头挨在母亲胸前,下意识渴望回到母亲子宫里去,那里才是儿童乐园。
只见施峻出尽百宝留住母亲。
她张开嘴,让母亲检查她新长的恒齿,又问长问短,拖延时间。
她臂上腿上都是婴儿肥,一脸可爱,只见国香在门口与她抱着不放。
我叹口气。第十章
终于是施秀升前来解围,拉脱女儿的手,小孩子尖叫数声,终于放开,被父亲提着臂膀,双脚离地带回屋内,关上了门。
我发动引擎。
但国香又过了约莫十多分钟,才过马路来,没有即刻叫车。
她完全没有发现我,我把车缓缓开动,跟在她身后,离开了玫瑰径。
已经九点了。国香像是没有意思回家,一直低头踱步,这女人,举手投足都有与众不同的气质,光是背影已叫人心醉。
“国香。”
她没有听见。
我把车子驶近一点。“国香。”
她抬起头来,见是我,也没有太大的惊异。
“回家去。”
她牵牵嘴角,微微笑,“无家可归。”
我双眼润湿,“国香,让我们共组一个家庭。”
她在车外不语。我开启车门让她上车。
“我还想散一会子步。”国香说。
“快下雨了。”
她抬起头,看看紫蓝色的天空,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但盛国香一向不肯展览她内心世界,终于以上车结束这一次外游。
意外等着我们。
甫到门前,就听到乐韵悠扬。
我三分惊喜七分担扰,转头说:“林自亮回来了。”
屋里面嘻嘻哈哈,海伦慡朗的笑声不难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