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泡沫_作者:亦舒(49)

2017-03-15 亦舒


    “宝琳,我送你的东西,请你千万保留。”他恳求。

    我木着一张脸,“谢谢你。”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说。

    我点点头。

    “我将一个保镖留在此地照顾你。”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我不出声。

    “对不起,宝琳。”他哽咽。

    我想说些动听的话,奈何力不从心,只好扬扬手。这样就分手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他曾说过,他是那种不到戏完场不肯罢手的人,没想到qíng势一急,各人还是只顾各人的事去了。

    “你不必道歉。”我呆说:“你走吧。”

    占姆士沉默良久,当我再转过头来要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我身后了。

    他走了,这样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一去无踪。

    我叹一口气,这件事完结得无声无息——原应如此。

    电话铃响,我动一动念头,马上跑去接听,那边先是一连串粗话,然后说;“你马上会接到我的律师信。”我呆住。

    “你是谁?”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太阳报记者。什么,打了人就忘了?”

    我无jīng打采,“随便,抓我去坐牢吧,坐终身徒刑,只有好,我也懒得动。”收了线。

    有人敲门,我说:“进来。”

    来人是占姆士的保镖。“马小姐,”他是一个高大骠型的洋汉,有点怕难为qíng的样子,“我向你报到。”

    我说:“有人要控告我呢,你预备替我接律师信吧。”

    又有人按铃。

    “是谁呢?”占姆士走了,还这么热闹?

    是侍役送来一大束玫瑰花,花束上有卡片,上面写着“你做得好,谢谢你代表我殴打太阳报记者”,那个签名很熟悉。

    是那个四方面孔太太送给我的,我知道。我将花搁在一边,她也备受这些小记者的骚扰。

    我问保镖:“你叫什么名字?”

    “我编号B三,小姐。”

    “很好,B三,这里的房租,占姆士垫付到几时?”

    “殿下说你可以无限期住下去。”

    无限期?我苦笑,我才不要无限期住下去,我要回家。

    “如果我要回家呢?”我问。

    “我会护送你,小姐,”他答:“一切凭你的需要。”

    “我想到楼下的酒吧去喝杯酒,你可以回家去了。”

    B三说:“小姐,我奉命保护你。”

    “你走开,我不要你在身边罗罗嗦嗦的。”我生气。

    “是,小姐。”

    我打开门,走到街上,钻进一间叫“可巴克巴拿”的酒吧,挑了一张高座位坐下。

    “魔鬼鱼混合酒。”我说。其实我顶不爱喝混合酒,味道永远象廉价香水。但是今天我出奇的闷纳,喝了一种又一种,下意识我是企图喝醉的。

    当一杯“红粉佳人”跟着“蚱蜢”之后,再来一个“夏威夷风qíng”,我就开始觉得人生除死无大碍了。

    奇是奇怪明天太阳还是照样会爬起来,一点也不受我láng狈的心qíng影响。可是在我的小世界里,我一样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视为最伟大的事qíng。

    我有点酩酊,朝酒保傻笑。

    “嗨。”有人跟我打招呼。

    我转头。

    是那个太阳报的记者,又碰见他了,真是天晓得。

    “你好。”他说着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

    他被我打伤的下巴贴着纱布橡皮胶,样子很滑稽。

    “喝闷酒吗?我来陪你如何?”他搭讪。

    “你还死心不息?”我诧异的问:“我不会跟你说任何话,你放心,我没有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