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记(心慌的周末)_作者:亦舒(10)

2017-03-15 亦舒


    “你不似爱国。”

    这顶帽子大了,激辣辣飞过来,张学人连忙接住,“我的国家是澳洲,我宜过誓唱过国歌要效忠于她。”

    “明天记得看新闻,外相可能有所公布。”

    “你说会不会有好消息?”

    学人握住女友的手幽默的说:“你倒底爱的是哪一国。”

    之之茫然低下头,五分矛盾,三分彷徨,两分羞愧,表qíng错纵复杂,一时间不知所去何从。

    学人拍着之之肩膀,“不要担心,把思绪慢慢整理出来再说。”

    之之把头靠在学人的肩膀上。

    “有无同家人说要搬出来住?”

    “今晚说。”

    学人笑了。

    女友推搪尴尬之qíng犹如哄骗少女说会回去同糟糠之妻离婚的无良男人。

    之之另有一个想法:一搬出来就进入人生另一阶段,完全独立自主了,再也不是依依蹲在祖父母膝下那个小女孩,一切责任后果要自负。

    多么大的一个决定。

    学人外国脾气重,即使娶她,也不会娶她一家,真使之之为难。

    学人轻问:“二十多岁,还不舍得离家?”

    之之又怕得失他,这般人才,诚属抢手货,稍一迟疑,即为他人所得,她焉能不患得患失。

    “我不催你。”学人轻轻说:“我一定等你.”

    之之没想到学人会这样向她保证,无异替她注she一支qiáng心针,原来他知道她的难处,之之感动地握住学人的手。

    一直到回家她心qíng都上佳。

    一推开门便年到家人在年电视新闻。

    报告员清晰地说:“英国国会中英小组主席曾告港人,说如果香港变得无法管治,英政府可能要检讨关系,不再顾虑联合声明之保证。”

    老祖父大声骂;“滚,滚,叫他们滚!”

    之之的手按在母亲肩上。

    父亲的鼻尖晒得通红,但是脸刷地转白,“此事渺茫了。”他跌坐在沙发中。

    “明天又有游行。”之之说。

    “这次你不出去了吧。”

    之之看母亲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问:“哥哥呢?”

    “有朋友找他,在楼上详谈。”

    之之上楼去,适逢陈知送朋友下来,与之之狭路相逢,只见两个男子汉三十上下年纪,打扮朴素,各戴一副金丝眼镜。

    可能是陈知的同事。

    物以类聚,陈知的朋友同他一样,都是注重内涵的知识分子。

    之之用目光与微笑送他们出去。

    陈知回来问:“你找我?”

    “哥哥,我有事同你商量。”

    陈知的jīng神似有好转,他像已经做出重要决定,如释重负,故轻松笑问:“你最近甚喜独行独断,如今又有什么要问我?”

    “哥哥,”之之把他拉到一旁,“我想搬出去住。”

    陈知一怔,注视妹妹,“搬出去?你能独立吗?我劝你三思,你吃的米,用的水,统统由他人供给,你断得了这条脐带吗。”

    “但是,我向往自由。”

    “要付出庞大的代价,超乎你想像的昂贵。”

    “劝人放长目光,不怕牺牲,勇往直前的不也是你吗?”

    “你这个条件不值得,”陈知笑着摇头,“不可混为一谈。”

    “我先去同母亲提出,她若发起脾气,请你站我这边。”

    “母亲近日对我印象甚差,我怕爱莫能助。”

    之之抱怨,“都是你,那么乖,你若带头搬出去,我就易办事。”

    兄妹两索xing坐在梯间详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