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墙会说话_作者:亦舒(6)

2017-03-15 亦舒

    芝兰连忙说再见。

    那甄子谓高大身影就在她背后,他俩拉手离去。

    安真只想好友快乐。

    过两日她看到母亲与忻太太说话。

    忻太太长年累月穿着深色衣裳,人非常瘦,非常沉默,十足十是悲剧主角。

    安真知道母亲可以说的有限,做得到的更有限。

    她们絮絮谈了很久,忻太太不住流泪。

    随后安真才知道,忻先生又被送到医院去了,芝兰终日不在家似不甚关心父亲病qíng。

    安真说:“她不是麻木,她只是逃避。”

    车太太不以为然,“做女儿应当侍候父母,安真,你不会弃父母不顾吧。”

    安真连忙握住母亲的手,把脸贴上去,“噫,我要缠住你不放,做了外婆,你要为我带孩子,好让我放心发展事业。”

    车太太笑了,“真一样自私。”

    那日安真拉了芝兰去饮冰室。

    两人叫了菠萝刨冰,安真说:“多陪陪母亲。”

    “我们之间没有话题。”

    “怎么会,世上只有母女最亲密。”

    “因升学问题吵过一场,以后无话。”

    “你盼望升学?从来没与我说过。”

    “安真,好羡慕你仍然同十二岁时一般纯真。”

    安真跳起来:“幼稚,你是说我智能低。”

    “不不,我是真心赞美你。”

    “马逸迅也那样取笑我。”

    芝兰微笑,“那是你的男朋友吧。”

    “不不,我们手都没拉过。”

    芝兰又笑。

    安真问好友:“芝兰,为何狂躁不安?逆境始终会过去,请忍耐一下。”

    “这些都是你那本‘我的日记’写下的格言吗?”

    安真气结。

    “我与你不同,安真,我与父母不和,我只觉得我需要的他们无法供给我,我不满现实,我虚荣,我愿意出外寻找我想要的生活。”

    “芝兰,危险。”

    “顾不得了,总得拿东西去换。”

    “你说得似一场赌博。”

    芝兰叹息:“我看不到前途,一片黑暗,叫我心烦。”

    尽管父亲垂危,忻芝兰仍然穿着大篷裙与极高的细跟鞋在楼梯间奔上奔落,花蝴蝶似。

    翌日下午,车炳荣收到一封挂号英文律师信。

    他读过一遍,皱起眉头,不放心,叫女儿:“安真,过来,把这信读一次。”

    安真说:“是。”

    一边读一边变色。

    车太太过来问:“什么事,告诉我呀。”

    车炳荣答:“业主通知我们,年底之前要收回缆车径一号。”

    “啊,终于要搬了。”

    车炳荣说:“已经住了十年,租金廉宜,也算是造化。”

    哎呀,安真蓦然想起,不知忻家搬往何处。

    车太太摊摊手,“要准备搬家啦。”

    “仍然在山上找吧,方便安真上学。”

    安真感激不已,也许,芝兰所欠缺的,就是父母这一份关怀,忻氏夫妇自顾亦难。

    “山上租金贵。”

    谁知车先生笑笑说:“谁说租,趁早买下来是正经,地皮会一年比一年值钱。”

    他们母女放心了。

    “你去同忻家说一声。”

    “他们……”

    “太太,我们只能顾自己,近半年他们也没jiāo房租,我都不打算追讨。”

    车太太黯然,“也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