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进去的生命
有一年,我从欧洲回到台湾去,要去三个月,结果两个月满了母亲就要赶我走,说留下丈夫一个人在远方太寂寞了。我先生没有说他寂寞,当他再见我的时候。
小小的房子里,做了好多格书架,一只细细木条编的鸟笼,许多新栽的盆景,洗得发亮的地,还有新铺的房顶,全是我回台后家里多出来的东西。然后,发现了墙上的铜盘。
照片里的铜盘放横了。如果细细去找,可以发现上面有字,有人的名字,有潜水训练班的名字,有船上的锚,有潜水用的蛙鞋,还有一条海豚。
这是去五金店买铜片,放在一边。再去木材店买木材,在木板上用刀细心刻出凹凸的鱼啦锚啦名字啦蛙鞋啦等东西,成为一个模子。然后将铜片放在刻好的木块上,轻轻敲打,轻轻的敲上几千下,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浮塑便出来了,将铜片割成圆的,成了盘子。
我爱这两块牌子——一个不太说话的男人在盘子上诉尽了他的爱qíng,对海的还有对人的。
我猜,当我不在先生身边的时候,他是寂寞的。
第一条项链
在我出国的时候,母亲给过我一条细细的金链子,下面挂了一个小小的“福”字,算做保护和祝福女儿的纪念品。
我个人喜欢比较粗犷的饰物,对于那条细链子,只是因为qíng感的因素将它当心的包扎起来,平日是不挂的。所以它成了母爱的代名词,不算我自己所要的项链。
照片中这一串经常被我所挂的首饰,是结婚当天,被一个沙漠妇人送到家里来卖给我的。这个故事曾经刊在《俏》杂志上,在此不再重复。想再说一遍的是:首饰送来时只有中间那一块银子,其他的部份,是先生用脚踏车的零件为我装饰的。至于那两颗琉璃珠子是沙漠小店中去配来的。
我将这条项链当成了生命中的一部份,尤其在先生过世之后,几乎每天挂着它。
这个故事因而有了续篇。
在一个深夜里,大约十一点钟吧,胡茵梦跑来找我,说有一个通灵的异人——石朝霖教授,正在一位朋友的家里谈些超心理的话语,叫我一起去。因为石教授住在台中,来一次台北并不简单,要见到他很难的。
当茵茵和我赶去那位朋友家时,那个客厅已经挤满了大批的人群,我们只有挤在一角,就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当然,在那种场合,根本谈不上介绍了,因为人太多。
石教授所讲的不是怪力乱神的话语。他在讲“宇宙和磁场”。
等到石教授讲完了话之后,在座的朋友纷纷将自己身上佩戴的古玉或新玉传了上去,请石教授看看那件东西挂了对身心有什么作用,因为涉及到磁场问题。
有些人的配件递上去,石教授极谦虚的摸了一摸,很平淡的讲:“很纯净,可以挂。”有些陪葬的古玉被石教授摸过,他也是轻描淡写的说:“不要再挂了。”并不是很夸张的语气。当时,我坐在很远的地板上,我解下了身上这条项链,请人传上去给石教授。
当他拿到这块银牌子时,没有立即说话,又将反面也看了一下,说:“很古老的东西了。”我想,不过两百年吧,不算老。比起家中那个公元前十四世纪的腓尼基人宝瓶,它实在算不上老。
我等着石教授再说什么,他拿着那条项链的神色,突然有着一种极微妙的变化,好似有一丝悲悯由他心中掠过,而我,很直接的看进了他那善良的心去,这只是一刹那的事qíng而已。
大家都在等石教授讲话,他说:“这条项链不好说。”我讲:“石教授,请你明讲,没有关系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对我讲:“你是个天生通灵的人,就像个qiáng力天线一样,身体qíng形太单薄,还是不要弄那些事qíng了。”
当时,石教授绝对不认识我的,在场数十个人,他就挑我出来讲。我拚命点头,说绝对不会刻意去通灵。那这才讲了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