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宋民秦九韶是也。”
阿速台背对着看台的方向,只留一个脑袋还在操控之下麻木的动着,远处的孛术鲁答哥正在喝酒,还以为阿速台在调戏美人,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但很快便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有金兵大喊道:“将军?阿速台将军?!”
一群金兵顿时大叫了起来:“那抚琴的是个男人啊!”
孛术鲁答哥定睛一看,满脸震惊,也顾不上喝酒了,立刻下令道:“快快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金兵蜂拥而上,秦九韶抓起事先藏好的箭矢凌空而起,从烛台借了火,以琴弦为弓弦,瞬间射向侧边的船帆。随着几声划破长空的琴音,那带火的箭笔直穿越夜空,油布做的船帆瞬间烧起了一大片,熊熊燃起。
崩溃的孛术鲁答哥怒吼道:“不用抓活的,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金兵们迅速上前砍杀,箭矢密密麻麻的射了过来,秦九韶拎着阿速台的的尸体在空中转了个圈,挡住了接二连三的攻势。
东风浩荡,火势越来越大,红光在河面反射出血色的光影,燃烧的战船蔓延数十里,金军慌不择路,纷纷落入水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嗅见血腥味的空气,孛术鲁答哥的脊背骨髓都在发寒,见自己的命都快要保不住了,也顾不上要杀秦九韶,只迅速带着佩剑准备乘小舟逃走:“快,快随我突围!”
秦九韶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落荒而逃的孛术鲁答哥,冰凉刺骨的夜风从耳边掠过,他忽然轻轻抬脚,踹倒了一旁的烛台,所在的木船骤然燃起,这个为数不多没有起火的战船也瞬间化作了一片火海,将他自己也笼罩在其中。
眼看着自己的主将不主持大局,反而要先逃命,金兵们也顾不上要杀秦九韶了,纷纷朝小舟的方向涌去,孛术鲁答哥被慌乱的人群推倒在地,哇哇惨叫了两声,在各自逃命的金兵的推搡踩踏下渐渐没了呼吸。
一片狼藉的战场,准确来说,也不能算作是战场。
漫天的火势扑面而来,秦九韶的身影与黑夜融在了一起。
他转身,静默地看向了南面的方向。
记忆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一片雾色茫茫的对岸,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偏安一隅,饱经沧桑,一次又一次承受着战火、劫掠、屠戮。那里住着他珍惜的亲人、友人、爱人,有正直渊博的良师,也有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昏聩或是有志的君王。
也许再也回不去了吧。
透过火光,秦九韶似乎能看见岸边那人焦急等待的眼神,但他终究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喃喃道:“今生缘浅,来世见吧。”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随着落水的巨响,秦九韶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淮河之上,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最后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守住楚州的防线,身死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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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火光通天,这边的宋军都纷纷探头看了过去,议论纷纷,有惊喜也有困惑。应纯之面露哀伤之色,紧攥的手指几乎能将拳头戳穿。
身经百战的他,已经知道了秦九韶的结局。
余天锡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转身道:“应大人,撤军吧。”
应纯之没有说话,只紧紧咬着牙关,强忍住眼泪。
是他无能为力……
“应大人也看到了,金军出师不利、自乱阵脚,可见是天佑大宋啊!”余天锡笑着摸了摸胡子,接着道,“应大人还是快快赶赴东广上任吧,若是迟了,我可是要向丞相禀告的。”
应迦月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场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也不安了起来,哽咽道:“爹,爹,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事先计划好了要救他出来的吗?!”
应纯之看到她悲伤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皇命不可违……是爹无能。”
大概已经料想到了结局,应迦月呆呆地看着远处那一片火光,想到秦九韶也许就在那片火光之中,眼泪就那么直直淌了下来,双唇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