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面一片空白。
李梁捻开封口,抽出信件,目光刚触及上面的字,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是皇帝的笔迹!
皇帝什么时候给李子松写的亲笔信?
联系李子松刚才那一问,李梁只觉得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整个人禁不住打了哆嗦。
那信竟是不敢看下去了。
李子松见了,劝慰并解释道:“陛下心系辽东军,因此特地着钦差洪涛带来了这封亲笔信。信虽是写给孩儿的,但是父亲是亲长,更是辽东军的主帅,孩儿以为,当先禀明父亲,才可报闻陛下。”
李梁见李子松言语缓和,面色也不见惶恐忧急,这才渐渐镇定下来,点点头,低头去看信件。
信上的内容很寻常,不过是作为皇帝对臣子的关心,以及对治下的询问。
不寻常的是皇帝竟然给李子松写了这样一封信,而不是主帅李梁。
更不寻常的是,这样寻常的一封书信,皇帝竟然会避开所有人,命洪涛悄悄地交给李子松!这太不寻常了!
皇帝此举究竟是要避着他这个主帅,还是与洪涛同行的副使刘进——张圭的心腹喉舌?
李梁锋眉紧锁。
李子松适时地开口道:“父亲,不管陛下为了避谁而如此行事,眼下都到了我们必须抉择的时候了。陛下或是张首辅,父亲还需要考虑吗?”
这当然不需要考虑了!
上次他同意李子松的建议,站出来替张澜和英国公府说话,就已经做了抉择了。
之所以没有和张圭彻底决裂,那是因为张圭没有主动放弃他这个助力,而他自然也不想失去这座眼下比皇帝还要巍峨稳当的靠山。
李梁一向认为,人生既然能做到左右逢源,又何必一门心思地只走一座独木桥呢?多重保障它难道不好吗?
可是眼下皇帝偷偷给李子松写信,说明张圭和皇帝对于辽东军掌控权的争夺已经到了不可迂回的时刻,他李梁要是再想左右逢源,那极有可能被双方联手绞杀!
“君为臣纲,我们自然是坚定地站在陛下这一边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一直都是!”李梁正义凛然,掷地有声。
李子松点头,正要附和,就听李梁接着说道:“不过,张首辅势大,就连陛下都不得不避其锋芒,退居在后,咱们李家就更开罪不起了……”
李子松听到差点气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父亲还是嘴上说得大义凛然,真做起事来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张圭年近花甲,还能在位几年?等张圭一死,皇帝亲政,张圭的那些党羽又有谁能够像他一样地制衡君权?
到那时,焉有李家这等墙头草的立身之地?即便是侥幸留存,那也彻底失了圣心,等待李家的只能是江河日下、湮没无闻。
李子松正待要争辩,就听李梁接着说道:“所以回复陛下的只能是你!”
李子松闻言一怔,一时不解其意。
李梁叹息一声,道:“陛下特地命洪御史避开所有人,悄悄给你递信,可见是对辽东军和张首辅之间产生了怀疑。为父作为辽东的主帅,与张首辅牵扯甚深,即便是如今旗帜鲜明地支持陛下,也绝不可能获得陛下的全部信任。
“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李家的继承人,未来辽东军的主帅,与张首辅从无私下往来,上次更是为张澜和英国公府仗义执言……
“最重要的是,陛下直接越过为父,把信交到你的手上,可见对你的信任!
“虽然这信任来得莫名其妙,也或许有离间我们父子的意图在……
“但是不论如何,你绝对是李家目前最适合投效陛下的人!
“孩子,李家和辽东军以后的前程,为父就全部都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李子松怔愣道:“父亲,我……”
他自然忠心于陛下,可是要他越过父亲、主帅,背着李家和辽东的前程和命运,这担子是不是太沉重也来得太早了些?
李子松有些担心自己扛不住这副担子。
知子莫若父。
李梁见状,抬手拍了拍李子松的肩头,沉声道:“你放心,从今日起,为父亲自为你铺路!不论是李家还是辽东军,很快都将会听服你的命令!”京城里,祁钰比预计得更早接到了李子松的回信。
等看到信上的内容,祁钰更是惊讶又开心。
没想到在他这个皇帝处处受限时,李子松会如此迅速果决地回应他、支持他。
“你说的果然不错,李子松倒是比他父亲更加果敢忠毅,是个值得信重的将才!”祁钰将信递给黄宜安,满面笑容地说道。
黄宜安双手接过信,却没有立即去看,只嗔笑道:“臣妾哪有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说之前武德将军上书一事,是李子桢求了李子松,才最终说动李总兵站出来替英国公府说话,为陛下声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