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父女俩鲜有争吵,昨晚的事儿扰得常平心绪不宁。连上课的时候都会为此失神,讲卷子讲错了两道题。终于熬到下班,常平一改往日的积极,拖拖拉拉的从学校出来,一路上慢悠悠的想着回家该怎么面对常贵。
即使她有意识的放慢自己回家的脚步,可老城区本就不到,从学校到家再慢也不会超过四十分钟的。
到家后,和每天一样,还是看到了餐桌上的菜肴,和等着自己吃饭的常贵。陈姨在厨房盛汤,听见常平上楼,赶忙招呼她洗手吃饭。
餐桌上父女二人都缄默着,陈姨察觉到了异常,想要问个缘由,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阿平啊,你和程锐在一起好久了吧,是不是也该定下来谈谈婚事啦。”
“他博士刚读完,还不急。再稳定稳定。”
“嗯,阿平学习好,人漂亮,男朋友也蛮优秀,不过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可不能拖太久哦。”
程锐是提过过年的时候来拜访常贵,现在眼见要进了腊月,常平丝毫没有把握,常贵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陈姨收拾了碗筷后,给父女俩洗了点水果,就回了自己家。常平在自己的房间里心不在焉的写教案,常贵缓缓的走进来,坐在床边。
常平闻声回过头,看着常贵,对方才开口。
“有些事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爸爸就不瞒着你了。咱们爷儿俩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事儿赖不得你妈。你妈也是命苦,你下生不久她就病死了。临终前托我照顾你,也是这命里有咱俩一段父女缘分,然后你稍微大点,我把你从西北带到南州。”
常平听完后对自己小人之心的猜想很是不耻,但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亲生父亲呢?”
提及往事,常贵捋了捋思绪,叹了口气,“你亲生父亲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他要出国,他们就分手了。后来,你妈才发现怀了你,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生下你。”
“我亲生的父亲是不是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应该是的,我跟你的妈妈也是后来认识,我认识她的时候,都怀孕四个月了。算是临终托孤吧。”
“那我妈妈的家人呢?”
“那个年代未婚生子可是天大的丑闻,他们想逼着你妈妈把你打掉,你妈妈就跟家里断了联系,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一边打工,一边生下你。”
常平听完有些动容,“那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结婚呢,因为我吗?”
“年轻的时候没钱,没有人愿意嫁,后来岁数大了,也就不想找了。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不是有了你,这辈子我可能会孤苦的老去。”常贵自嘲的说道。
常平的眼泪如簌簌而下, “生恩不及养恩,你就是我的爸爸!我的亲爸爸!”说着常平就趴在了常贵的肩头,哭了出来,常平很清楚,常贵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是独身一人,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自己这个毫无血缘的拖油瓶。自己是亏欠常贵的。
常贵的手拍了拍常平背,安抚好了她的情绪,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看到常平痛哭的模样,常贵也会心疼,他只想这件事儿赶紧翻篇,日子还是得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夜里常平辗转反侧,一遍遍的琢磨常贵说的话,这种戏剧般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不愿让人相信的。
常平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夜里两点了,还是没有睡意。起身准备下楼去冰箱里拿罐啤酒,怕吵醒熟睡的常贵,蹑手蹑脚的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斜对面就是常贵的房间,竟然还有光亮,卧室的门没有关紧,常平眯着眼,透过门缝悄悄的看着常贵房间里的动向。
凌晨两点, 常贵也没有睡, 对于五十多岁的人来说是极不合理的。常平静静地看着常贵拉开床头橱,拿出纱布,绷带,还有几个药瓶子。常贵撩起上衣拆掉原来的绷带,给伤口上药,重新包扎,一系列动作熟练如流水。
常平不解,在她的记忆里,常贵最常做的动作就是和面、揉面。而眼前娴熟的包扎手法着实让常平惊到了。常平悄悄回到自己屋子里,努力消化着刚才看到的场景,如果没有专业学习过,或者是经常处理伤口,是包扎不了那么完好的。
常平坐在书桌前,拉开窗帘看着满天的繁星,本就寥寥无几的睡意,此时更是消退了。常贵受伤后,为了方便换药,都是找的小区门口诊所的小张大夫上门换药的。既然常贵搭了小张大夫的人情,就说明他不想让别人尤其是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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