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佛者!”圣踪终于露出几许怒容,“你指控我尚算事出有因,我虽觉冤枉,但也姑且可以包容。但剑子与傲笑红尘只是暂住于悬浮奇谷,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圣踪的客人横加指责,圣踪不能容忍!”
“耶,好友且慢动气。”剑子拦住他,向缳莺道,“你我也算故人,看在小活佛的面子上,可否听剑子一句?举天下之人皆知,双佛会小活佛是自愿参与,你却说是圣踪图谋如意法而设局陷害,若无真凭实据,怎能让人信服?”
缳莺怒色微敛:“要是我找到证据呢?”
剑子无奈的瞟向神色不虞的圣踪:“剑子古尘,少不得要再开一回了。”
缳莺又盯向傲笑红尘,后者当即道:“傲笑红尘相信圣踪为人,但,红尘剑绝不放过任何一名罪无可赦之徒。”
缳莺等的就是二人的这番话。她既能找上悬浮奇谷,如何不知内中除圣踪外还有剑子和傲笑?之所以大动干戈的杀上门,又盛气凌人步步紧逼,为的就是让这两位正道巨擘做出承诺:“好!希望下回见面,你们能记住今日所作的承诺。”
圣踪心下一怒。这个女人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剑子和傲笑红尘被逼表态,而且一旦她有个三长两短,二人首先怀疑的就是他。看来要想让其消失,必须得做得不露痕迹才行。
深山幽谷。
暗劲摧山裂石的鼓声与雄浑无匹的掌气同时自暗中袭来时,缳莺迅速回击,已臻化境的邪帝武学逆溯而上,身法急急变幻。偷袭者的闷哼声昭示着身受重伤的事实,而她自己也被掌风击中。
水银蚀骨,金色刹那间蔓延全身。面目被黄金封闭前的最后一刹那,她的目光扫向了暗处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那里有一双幽微幼小的眼睛,无声的记录着所发生的一切。
那是缳莺以邪帝之术炼制的邪鬼娃,实力并不强大,记性却是极佳,且是因天地阴邪之气而生,即使是精通阴阳术数之人也难以察觉它的存在。它一直潜伏暗中,缳莺安全便罢,若是有不测,它便会去琉璃仙境寻找素还真。人类虽然难通鬼语,不过素还真既能以正道栋梁的地位蜚声中原,料想应有足够的智慧,能够解破邪鬼娃带给他的所有情报。
至于蜀道行,也不知道接到书信的他,赶不赶得及过来呢?赶不及也好,退出了江湖的人,能不连累还是不连累的好。
细细想来,她年少时也是个傻的。养在闺中人未识的娇女,看花也动人,看燕也惊心,镇日里只知晓翻来覆去的吟哦一些伤春悲秋的诗词。什么“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什么“流水淡,碧天长。路茫茫。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念得多了,便果真以为自己便是那些美好爱情的女主角,遇上一个英俊又正直、才华横溢的男子,便爱上了,并理所当然的以为对方也爱上了自己。
那时的缳莺,是真的相信自己邂逅了足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她欢欢喜喜的追求,欢欢喜喜的付出,为他奔走,为他牺牲,乃至堕去公主的身份都不为可惜,只为求得一段甜蜜的大好姻缘。她哪里想得到这世上最把握不住的便是人心,白城與这个男人她是看对了,却又选错了。苗蜜这女子,容貌不及她,身份不及她,温柔文采更不及她,可白城與爱的就是苗蜜而不是她。
情情爱爱,从来都不是可以用理性来比试衡量的东西,然而少女缳莺不明白。由不得心里怨上了,被黑珠犽一刺激、一挑拨,又恨上了。恨上了他,还恨上了自己的兄长、自己的臣民,恨上了一切人。她由着这股焚烧一切的恨意推着去习武、去探险、去争权夺利,她成了九幽,叶口月人的首领,一度统治了中原半壁山河的女王。
她变强了,然而也变得更傻了。
追求权势,得到了;追求更高的权势,也得到了;想要成为独一无二的至尊,一下子跌得很惨;四处奔走,低声下气,以求一个东山再起,这回她跌了个四分五裂。
化身为老妇姜媻,拖着病老残躯一步一步蹒跚踏上鎏法天宫,为的是寻得重获青春之法。然而对上小活佛澄澈的双眼,在他澄澈的诲示声中,她却茫然了。汲汲营营、奔忙劳碌了这若许年,她到底图了个什么呢?
命运总是在跟这名女子开玩笑,她舍去了地位、亲情去追求爱情,却失去了美貌;她抛弃了所有的纯真与善良去谋取权势,却在短暂的得到后又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手中溜走;她渴望掌握足以扼住命运的力量,却失去了青春;而当她空怀着一身独步天下的绝学却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妇时,却赫然发现,自己最想要的居然还是最初所拥有的美貌、青春、亲情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