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男人根本没有在意她的邋遢举动,而是略带欣喜的反问:“你又是谁?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一个跟我一样的人了。”
“我叫陈予玲。”
陈予玲挪了挪屁股,她不知道“跟我一样的人”是什么意思。虽然全身还是酸疼,但吃了饭,她感觉有力气多了。
她轻轻推开那个男人,忽然想起肖云来,心里像从天上接了个沉重的石头,咯噔一下,这就叫万分焦急了:“对了!跟我一起坠马的那个男的还好吗?”
“我是在山脚下把你捡回来的,并没有发现周围有其他人。”
听他这么说,陈予玲倒是放心了不少。没有发现什么,比发现了什么更好。肖云比自己健壮,又会些法术,估计不会有事。她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九途结,偶尔光彩幻变,那些鸟羽仍旧栩栩如生,心想,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找我。
接下来的日子,隔三岔五就会有一个老村医,来给陈予玲诊治,检查检查筋骨,开几付草药。每次诊完,那医生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陈予玲问他,他就眼神飘荡,嘴里只重复两个字:“很好,很好……”
等到了屋外,老村医就会跟那男人嘀咕半天,眼睛有时咪成一条缝,有时鼓得像个大灯泡,不可思议的感觉全写在脸上。陈予玲偶尔听到一句:“叶翕神子,她的身体不可思议呀,跟你的情况确实很像。”
陈予玲总觉得乔叶翕和这个医生古古怪怪,甚至这整个村里的人都是神神叨叨。村子不大也就十来户人,二三十口。他们都非常敬畏乔叶翕,当然了,他长得那副模样本来就吓人。不过似乎村民们对他的尊敬多于恐惧。来往于他家的人不多,偶有几个,都是毕恭毕敬,神子神子的叫着。就连对陈予玲,村民那又敬又怕的态度也很明显,有时侧目指指点点,有时殷勤送衣送食,他们虽然对陈予玲挺好,却几乎不跟她搭话。而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会有人在背后瞧着,说是好奇更像是监视。
乔叶翕话很少,心情也几乎不写在脸上,他那双无底洞一样的黑眸子更不会传递任何信息,所以陈予玲大多数时候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但是他从山崖下救了自己,这是事实,也是陈予玲愿意相信他的基础。
乔叶翕的书柜里有各种书籍,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喜欢随挑一本,站在屋外尺把高的草原里翻看,清凉的风摇动着他脚下小草,一片接一片弯下腰又拾起来,于是他就站在浪里。陈予玲则泡杯红茶坐在屋外露台上陪他,鸟语书香。远远的,看不清乔叶翕脸色灰暗病态,陈予玲就会觉得这场景十分温暖。
陈予玲还喜欢到村边的池塘转转。池塘边停着村里唯一一辆皮卡小汽车,出入村中小路,都是帮村民们外出采卖,那里经常聚集着天真可爱的小孩子。不过从池塘望出去,四目可极之处大都是石头荒野。喧闹与荒凉的对比,生机与死寂的界限,特别有张力。她捡起一块儿石头,在水里打起三五个水漂儿,池边的顽童围过来。她想搭搭话逗弄他们,可小孩们都不吭声,只是嬉笑着哄散开。
这村子最美的事物应该就是被肖云叫做木涎花的植物了。村里村外的草原上,长满了那种如丝如雾般的白色棉絮状花朵,有的开在弯曲的千年老树上,有的开在矮短的灌木丛里,微风一起花絮纷舞,犹如仙境。整个村子都被包裹在木涎花的世界里。然而这个村子却因此得了个并不唯美的名字,棉絮村。
陈予玲记得肖云那天拿着的木涎花没有任何气味,但棉絮村的木涎花有股诱人的香气。而且每当陈予玲靠近那些树木,就会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凉气从树根扑出。人的脑袋变得有些迷糊,似有似无的听到,有一万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叫喊着:“进来……进来……”。
有一次,陈予玲觉得很好奇,她走到一颗木涎花树下,那颗老树的树根蔓延生长,像一只会抓人的巨爪。她捡了个树枝,朝那树根下戳了戳。一股阴风袭来,激得她打了个冷战。
“回来!”忽然一声喊叫,比刚刚那阵阴风还猛烈,吓得陈予玲心速猛提。陈予玲回头,见是个矮小的村民,站的远远的,焦急提醒她:“千万不要到树下去,那些花是魔鬼的唾沫,他们的毒舌就长在树根下面,随时会吞噬活人,尸骨无存。”
听了这些不免心有余悸,陈予玲只好乖乖远离那些木涎花丛和木涎花树。反正等她身体结实了,她就要离开这里。她只是奇怪,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个号称自己护法的肖云,根本没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