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刀俎_作者:郭芍药(5)

2019-04-06 郭芍药

  虽然我这密室根本接收不到天亮的阳光。

  出了密室,先解开青娘子的睡穴,照例轻吻她的额头,缱绻温柔。如同对待当初大娘子般的缱绻温柔。

  “早安,昨夜睡得好么?”

  “嗯,夫君……”小美人羞红了脸。

  我与小美人共用早餐。

  小美人比之早餐更秀色可餐。

  用过早饭,别了小美人,安乐侯方面已盛情邀请我去共同赈粮,盛情难却,自然要去。

  见赈灾,饥民如洪水,蜂拥而来,呼天抢地。

  放赈的官粮至晌午,四面八方远赴而来的饥民仍旧源源不断。

  安乐侯忽而令官兵往赈粮的米袋里个自都撒了一把沙砾。

  “侯爷这是何故?”

  安乐侯笑道:“白大人有所不知,人性尽贪,底层的草芥之民尤甚。有些个明明已经吃饱了的,却还要再来冒领,白白占了别的饥民的救命饭粮。”

  “本侯这般各个米袋都撒一把沙子,那些个吃饱了的,嫌弃咯牙就不会再来冒领了,而那些个没吃饱的真正饥民,根本就不会在乎米里有无沙砾的。”

  “这样,反倒可以救活更多的人命。”

  “如此,醍醐灌顶……侯爷好慧智,下官佩服,佩服。”

  “白大人折煞本侯了。”安乐侯笑容愈发真诚动人,“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白大人可是与包青天包大人鼎足而列的白青天,清似水明如镜的白大人面前,本侯岂敢弄虚作假?”

  巡察路途,灾民人手皆粮,饕餮大吃。

  道无尸骨,路无饿殍。青草微微,绿意初露。

  “白大人,对本侯陈州赈灾的成果,满意否?”

  “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庞贼,还俺闺女来!——”高度的赞扬未表达完,一锄头横空砸来,打断得众人大惊。

  扬锄头的老汉瞬间被控制住。

  被摁在泥地里,犹自疯狗似地想要冲过去撕咬权贵,破口大骂:“姓庞的畜生,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儿!……俺闺女才十四岁啊,你还俺闺女来,你还俺闺女的命来哇!……畜生不如的东西,你别以为摆个场面就能糊弄过去了!……老头子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俺们陈州百姓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白大人,您千万别被这‘戴着官帽艹狗——人事不干’的玩意儿蒙骗了,救救我们陈州吧!救救我们陈州的百姓吧!整一个好好的陈州都要毁在这群……”

  然后,“咔擦——”,破骂戛然而止。

  老汉的颈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被安乐侯的属下折断了。

  “哪儿冲出来的疯狗,”权贵厌恶地做扇手状,“本侯与白大人好好的雅兴都被破坏了。”

  “属下一时不察失职,求侯爷饶命!求侯爷饶命!……”

  “行了,下不为例,回去自己到刑司领板子罢。”

  “谢侯爷饶命,谢侯爷饶命!……”

  那疏忽大意的武官似乎乃安乐侯挺倚重的一心腹,明明已杀心升腾了,见乃心腹,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继续沿路途巡察。

  只是静默了许多。

  那小插曲,打坏了所有权柄者的好心情。

  “白大人……”权贵欲言又止。

  “侯爷不必多做解释,该明白的,下官都明白。”我温和地笑,安抚他道。

  权贵雍容地挑眉,阑珊的兴致掩盖着难以察觉的神经绷紧。

  “哦?白大人都明白些什么了,不妨给本侯说道说道听听?”

  我定定地道:“有人设计侯爷,往侯爷身上泼脏水。”

  权贵:“……”

  权贵有些懵。

  懵许久,渐渐勾带起邪恶而玩味的笑意。

  绝非善意。

  “本侯真的没想到,清似水、明如镜的白大人,竟然真的如此信任本侯。”

  “白大人乃京畿要员,难道就没听闻过,本侯纨绔的大名?”

  我侧开眸,不去看他。

  看道路两旁的青草微微,以及绿意微微之下,这半年来可能埋藏的无尽饿死骨。

  音色低低,但又极为平静地道:

  “听过又如何,没听过又如何?相信和事实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更何况下官对侯爷之信任,乃源于令尊大人,而与侯爷您并无任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