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左肩伤口作痛,本因徐邦彦和赤狸的对话而兀自出神,此时见徐邦彦起身走向赤狸,神情一改先前的空洞,反而透着几分决绝,顿觉不妙。阳光照下,徐邦彦袖中隐有银光闪过,润玉神色一凛,在徐邦彦动作之前,一道灵力打向徐邦彦藏于袖中的腕上。
“哐当!”一把匕首从徐邦彦手中落到地上,清脆的声响让在场几人皆是一惊。徐邦彦跌坐到地上,再不见半点生气,赤狸见状倒是笑了起来,笑声刻薄冰凉,如利刃般刺痛人心,“你若要寻死,何不在接旨那日,万念俱灰之下就死个干净!那样,我还能每年念你风骨,思你风姿,清明时节到你坟头敬一壶酒,聊寄哀思。如今你功成名就,不过被我戳破了件贼事,反倒无颜苟活了?你既然要死,何不到我处来,让我杀了你,也全了我的承诺。”
徐邦彦怔怔地望着赤狸,嗫嚅着双唇,良久才像是从喉咙里吐出了一个字,“好。”
见徐邦彦跌跌撞撞地走向镇魂幡,叶自歌正欲上前阻止,不料却被润玉拦了下来,叶自歌不解地看向润玉。只见润玉澄澈清明的眼中尽是悲悯,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他活不下去了。”
“可……”叶自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赤狸尖锐地利爪在徐邦彦走过去的瞬间就穿透了徐邦彦的胸膛,不需要灵力的一击,就能要了徐邦彦的性命。徐邦彦胸口的血迹瞬间扩大,在衣襟上晕染出骇人的一片红色,徐邦彦疼得脸色煞白,呼吸越发困难,却朝赤狸露出了一个笑容,双手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穿过胸膛的爪子,艰难道:“能……死在……你手里……他很……高兴……”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徐邦彦就没了气息。
徐邦彦真的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赤狸却没有一丁点大仇得报,诺言得践的快意,反倒是心中一空,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赤狸眼中闪过无措,只觉得手中没了气息的身躯重逾千金,让他无法承受。
恨意早在刹那间逝去,赤狸颤抖着将徐邦彦抱在怀里,慌张地抽出被鲜血染红地爪子,随着他的动作,被贯穿的伤口又涌出了逐渐冰凉的血液。赤狸怔怔看着自己的爪子,锋利的指甲已经收了回去,秋风一过,血液慢慢凝固,血腥味扑鼻而来,赤狸回过神,终是抱着徐邦彦的尸身放声痛哭。
这一出悲剧到此处,人死事了,只剩下一地狼藉,让观者唏嘘。润玉思绪翻涌,心中酸涩难受,已是不忍不愿再看下去,正要收了赤狸,辞别眼中也有几分泪意的长公主,和叶自歌离开,不料牧池带着一个手持拂尘,背着剑匣,身着道袍的中年道人,恰在此时飞了过来。
“孽畜安敢杀人!”一声怒喝中气十足,道人未等落地,凌空挥动拂尘,运起法诀,眨眼间就向赤狸袭去。
“道长且慢!”润玉不得不出手替神思不属的赤狸挡下这一击,朗声道:“此妖已被制服,暂无伤人之力,还请道长手下留情。”
“公主。”两人一落地,牧池就单膝向永泰公主跪下,“臣将明见道长请来了。”
“嗯,辛苦了。”永泰公主朝道人微微欠了欠身,“有劳明见道长跑这一趟,先前我与你说的来府上作乱的妖物,如今已被这两位擒住。今日他杀了我两个手下,徐先生也死于他手,怕是放不得了。”
明见道长一挥拂尘,左手竖到胸前,回了一礼,客气地向永泰公主点了点头后,转头看向了永泰公主所指的润玉和叶自歌,眼神在看到叶自歌时不由一怔,惊道:“自歌?你怎么也在此处?”
叶自歌在道人出手之时就一眼认出他是天一派世交琼羽派长老明见道长,只是天一派惨遭灭门之后,叶自歌就和先前所有来往的门派断了联系,此时乍然和昔日疼爱的前辈相对,叶自歌多少有些不自在,神情复杂地恭敬回道:“明见师叔好,我陪友人因一误会来公主府拜会,不想恰巧遇到这猫妖作祟。”
多年不见,明见道长细细打量了叶自歌一番,见他身形瘦削,气质冷峻,早已寻不见当年的洒脱开朗,飞扬少年的半分影子,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怅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叶自歌的肩膀,关心地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杳无消息,我和萧玄都记挂着你,不知如今你住在何处,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