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 ……
温客行: ……
“谁料这姑娘也是个泼辣的主,被我催得狠了,请求我容她闭门沉思一日,定给我一个答复。第二日酉时突来扣我的门,我开门一看,她就已是这副打扮了——”
“‘都说千金难求美人,我这一晚……八百两勉强能抵过吧……’”周子舒闭眼酝酿了下情绪,再睁眼出口就将七分凄楚、三分羞赧演绎得绘声绘色,把身后的温客行活活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暗道此人绝了,回去定要好好发掘他还有什么不为自己所知的能耐。
“于是,我们便来了。”
数道惊雷连番炸响,女人家心肠软,这厢不禁为这姑娘惋惜起来,同时不忘暗骂男人无眼,看着人模狗样却不解风情如此,活该一副内室无人扶持的病鬼样!口上还是柔声劝着,姑娘你可想清楚了,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面纱掩盖下的温客行下意识瞄了周子舒一眼,点了点头。这个小动作被女人看在眼里,于是更加深重地叹息一声,道,那跟我来吧!
四、
有道是“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是难成良缘,就像那咬着咿呀唱词的戏子,和偶然兴起、屈尊梨园的军官一样,好巧不巧的目光相接,无可解的情愫由此生根。可现实总能想着法子为有情人布下生满荆棘的厚障壁,战事连绵、人心冷暖,世态炎凉、自身难保……或许再见,又或许只此几面之缘,几多荡漾春情,终成经年残念。
可风月场却不然。这儿的情,来得快,去得更快,金钱交易让人心参不透的部分变得异常简单,拿钱办事,从来不存在谁欠了谁。
哦,若是碰上个痴情的,倒也难说,假戏要是做了真,又怨得了谁?
乍听脆响一声,偌大的厅堂霎时灯火湮灭,独留最中央一周的几盏,堪堪勾勒出了“竞艺台”的区域,帘幕摇动、摇曳暗影更添神秘。
娥娘们在老鸨的引领下袅袅踱出,虽未露出全貌,可正是这分隐晦最能激起内心深处的欲望,男人们忍不住喝起彩来,纷纷挤向前排,企图一睹芳容。
年轻女人迈着盈盈碎步来到帘前,简短讲解了一遍规则,又安抚了几句各位官人稍安勿躁,整个过程极尽媚态,更引人遐想,连老鸨都已如此,不知那些个以真材实料事人的姑娘们,又该是何等仙姿。
紧接着,女人击掌两下,泠泠琴音便从幕后传来,一曲西江月成了热场曲目。
周子舒兀自往人堆里寻了个不扎眼却视野开阔的位子坐了,这厢正小口咪着方才用三两声温言软语换来的女儿红,心中咋然自己果真宝刀未老,面皮和银两一样,实乃身外之物。
待到第三次晃着酒盅、朝着过路的小生露出甜腻一笑讨酒喝时,第一轮创作总算是结束了。
只见台上影影绰绰间,叫好声、啧啧声、叹惋声不绝于耳,撩起眼皮草草一数,还真有八人。帘后的姑娘身形看不清晰,想必也是八个吧。
闭眼呷了口酒,皱眉,怎么是糖水?
抬眼朝方才赏酒的姑娘方向望去,正巧对方也正嘻嘻笑着回望自己,那眼神好似在说,酒鬼,怎么尽喝酒呀?我们几个虽没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比赛,姿色可是一点儿不比那几个新来的差哟~
周子舒迷离着一双眼,目光佯做审视地朝周遭逡巡了一番,又落回了对方身上,轻轻启唇比划口型: 说的也是。
随即扬颈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在对方即将投入自己怀中的前一秒,错身凑近其耳边,在腻人的甜味萦绕中一字一顿地吐着酸话: 可是啊,在下的半纸残魂,已经悉数叫台上那位勾了去……
“流殇不负意,曲水荡还清。”
“倒倚枯松、落鹜残霞,岭花谢了野花浓,伤心处、欲与谁饮一杯同?”
“梳发未觉秋镜晓,披衣仍嫌鸡鸣迟。五经微啟墨始新,欲吟还罢、莫向光阴惰寸功。”
“哎哎,这个好!哀而不伤,落笔清俊,能写出这种意境的定是个美人!”
“意境虽好,却逃不出强说愁的嫌疑,我看这首更旷达些,姑娘家有此等胸襟实在难得啊!”
“嘿,懂什么?你这个才有偷师化用之嫌呢!”
……
“各位官人,我们这儿的姑娘们没让你们失望吧!不过良宵难错,还请各位快些品评,这诗词一经作出啊,就得讲究一个缘分,休要应一时犹疑失了机会,便是千金也难以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