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为了炽烈的情爱,要去放弃两人未来漫漫长路,对他们而言,才是最残忍的。
沈南风,二十年才能够下山,才终于能够探寻一番自己所求的道;唐笑之,从来荒诞酒色,可初入江湖,就已显露锋芒。
他们,一个长夜独行,甘自沉沦,却要在无边黑夜中劈斩荆棘;一个合该策马江湖,满目风烟,万无拘束,一览长空……
那是他们未来生命中无边波澜,叫他们如何能为了一份“喜欢”,而不得不放弃所有壮阔?
更何况,路长而歧,霜夜深寒,而独行路上,既已有了相知情谊,就能怀揣着那份“喜欢”,各自孤独行走下去。
“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喜欢就应该是热闹而美好的,有人长相伴,欢喜相随。”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笑道:“你自然是应该去感受那一份美好的。”
而非与他们一样,因为太多的不得已,而去生生放弃。
小七的眼中到底是有些迷茫,她仰着头,脑内纷乱,半点儿重点也抓不住,疑疑惑惑问道:“可是,黄河岸边,他屡次伤你,你也要喜欢他么?”地上太冷,想要站起来,她搭了一把沈南风的手腕。
沈南风侧过脸去,睫毛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声音里却有点儿笑意,“那自然是我逼他的……”
小七的脸色变了一变,问:“可一路行来,你们从来没有商量过,也从来没有暴露过身份……”
沈南风将手抽回袖中,只能借着雪光,看他黑色宽袖中圆润指尖。
“有些事情,对他,的确是不需要一字一字说明白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唐笑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彻底相信了他的。
巴山雨血,黄河寒淘,他双眼中恨也是真,痛也是真,可那一分信任,也是真。
不过,信与不信,从来都不是最大的问题啊。
小七默默地哦了一声,看了一眼面前的沈南风,觉得自己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沉默了很久,仔细站起来,将粉色裙子上的雪都抖落干净了。
“那么,道长,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乖乖回去,我听你的话,回天香谷。我现在很厉害了,会平平安安回去的。但是道长,一定要很认真地回答我啊。”
沈南风双眼一扫,又闭上眼睛,似在沉思,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什么,于是应道:“好。”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小七问出来,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发现那姑娘哭得满脸泪,声音几乎从喉咙里一个一个字挤出来,“道长、道长!内腠闭拒、脉流薄疾、五脏气争……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啊!”
她知道这位道长,一向旧疾缠身,之前想了许多法子,也不见效。倒是这一见面,发觉他脸色虽无病容,看似骨精气瑾,可阳气虚浮,于是刚刚顺手借势搭了一把脉。这一探查,把她惊得魂魄飞散,几乎站也站不住。
她说一个字,沈南风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他往后退了退,将双剑中较长的一柄抽出。迷蒙的雪地里,那柄长剑泛着冰冷秀气的光亮。
他默默然将剑刃擦了擦,黑色的道袍太宽大,显得他整个人孤零零的。
就连手中的剑,也带着一点儿孤零零的光,晃悠悠像水一样。
小七不清楚沈南风想要做什么,还往前凑了凑,于是眼睁睁看他并指如风,将自己点了穴仍在树下。
她看着那黑色的衣袍翻飞卷舞,像云一样,下一刻就要飘散不见了。心中不由愈发害怕,哭喊道:“道长!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要往哪里去啊!”
沈南风摇了摇头,折回身来,将她的哑穴一并点了。想了想又说:“半个时辰,应该不会冻坏。等你能动了,回天香吧。”
他走的时候,习惯性挽了个剑花。
剑是很美的剑,手也是很好看的手。
剑光带着点儿惆怅,蕴着一缕不可捉摸的思念。
他带着如梦剑光,义无反顾往自己命运里奔赴。
东越烂漫花海边,带染秦川风雪的苍鹰振翅而飞,往北面天空鸣叫一声,转瞬不见。
柳扶风歪着头,撑在桌上,问道:“师姐,你这法子真的有用么?我翻遍了谷中医术,也没见到有解药啊。”
左梁雨悠悠站起,粉色裙摆在地上划开优美的弧线,像一声轻飘飘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