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定了定心神,额上冷汗涔涔,他此刻正处于须弥山巅,大殿上诵经声经久回响,佛香袅袅,燃灯古佛与他相对而坐。
燃灯古佛合掌念佛:“陛下,风未动,幡未动”。
润玉合掌回礼,又听了半天高论便辞别佛祖提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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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露正趴在草丛里摸摸索索,见门外走来的天帝陛下,大为惊讶的起身相迎,转身将身上水红云锦换了青衣:“陛下回来了”。
润玉颜色稍霁:“你在找什么?”。
“姐姐你看这瓶子配不配,送过去怎么样?”鲤儿抱着满怀月宫折来的桂枝,左手拿着昔日观音赠与太巳府的白瓷瓶从房内出来,徒然一见天帝,差点脚软,紧了紧怀里的瓷瓶:“大---大--大哥”。
想起须弥山梦魇中所见,润玉敛了笑意:“鲤儿可是有心怡之人了?” 。
陛下太过明察秋毫,鲤儿一下子黑的发红的脸红的开始发紫,舌头打结打的厉害:“是,是---邝露姐姐”壮着胆子朝邝露递了个眼色:“----表表又表妹,钱--塘--龙王的孙女”。
“明日我去为你提亲”天帝留了一句话,两侧广袖一卷,翩然踏入正殿。
鲤儿的心就在这大悲大喜中起起落落,直到邝露揶揄的向他贺喜时才回过神来,探头见天帝陛下端坐书案,开始翻阅近日积压的奏章,鲤儿回头对邝露拌了个鬼脸,指了指怀中的瓷瓶,一溜烟的回了洞庭。
天帝陛下的早退还是须弥山间的秘密。难得落个清闲。润玉时常支肘枕拳坐在墨林里假寐,魇兽卧在他脚边,天风淡淡,河水莹莹,这便就是神仙。
润玉微微半眯眼看他的随侍在天树下绕了几绕,又在彩虹桥上来回徘徊。这几日邝露从屋前到屋后,里里外外就差没去翻耕太微宫和璇玑宫两处的泥土,问她找什么,她便一本正经笑嘻嘻道:“陛下,没找什么”。
“丢哪去了呢”转了几圈邝露终于放弃了墨林,一脸失落的折身往璇玑宫走:“莫不是滚到床下去了?”。
润玉看着她的背影遥遥头,起身走到天河之畔,墨林里的鲤鱼成群结队跳的欢愉,还真被邝露说中过,千年间真的有那么一两只鲤鱼跃了龙门化成了龙。
许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龙气,银河里的鲤鱼从四面八方游过来,挤在他面前的那一片水域摇头晃尾的取悦他。
一条锦鲤衔着两块晶莹的珠子跳出水面,在他脚边扑腾了几下,润玉抬手,两颗剔透的珠子落在掌间,再挥衣袂仍将它送入水中。
摊开掌心。腕间翡碧色水灵珠似受到牵引,同声共颤。
那滴泪,是他在洞庭湖底流下的。
多少年,多少年了。润玉猛然握住掌心的珠子,拳头微颤。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风停水止,润玉绷紧全身缓缓的舒展开掌心,剔鳞拔角的痛楚从心底一点一滴的泛上来,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那种感触他都无法忍受,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握,两颗珠子在他掌心瞬间化为纷飞碎片,流光里浅浅交融,滚开的沸水里仿佛注入一湾清流,虽不足以平复蒸干血液的烧灼,却以一种温柔之势将撕心裂肺的苦楚包裹。
另一滴,它那大意的主人正在四处寻它。
直到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从痛楚中回缓过来,润玉闭了闭眼:“魇兽,将邝露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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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露看看身上的青衣,摸摸头上的钗子,不显眼啊!陛下为何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她。
“邝露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
润玉目光清冷:“窥视上神,邝露你可知罪”。
“邝露知罪”微低着头回思着哪里有错,继而等了半天没等来天帝接下的问责,抬头明媚道:“陛下只管治罪,只要陛下开心”。
润玉挑了挑眉:“璇玑宫这般清冷,并不适宜你的性子,你想过要离开这里吗?”。
年岁久了,邝露跟着他,虽都是淡淡然四平八稳的口气,但她却能分辨出他何时高兴何时不高兴,此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近日来正在深思这个问题”。
润玉细细的看了她一回:“可有结论?”。
邝露道:“执意追随陛下是我有生以来做过最有恒心最为努力的一件事,邝露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即使是神仙也无能为力,这种挫败不能因为我不去正视而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