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就这么点事儿?”
老亢头几乎是漫不经心地用火柴点上了烟,对了,这个时候不叫火柴,叫做唐火,就是“唐人的火折子”的简称。
“爹~!”
亢不悔几乎是哀嚎了。这还能是小事儿!
老亢头道:“得了得了,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那鞑子皇帝斗得过朝廷?”
这一次,朝廷二字从老亢头的嘴巴里出来得极溜,甚至让亢不悔都愣了一下。
“父亲?”
“傻看着我做什么?”老亢头对这个儿子越发不满了,怎么越大越回去了?这种事情上尽磨叽。
“不是,儿子,儿子只是快一年没看见父亲这么高兴了。”
“去去去,我高兴什么?我高兴的,还不是皇竹草的价格开始降了。”
如果亢不悔不是亢家如今的当家人,如果不是亢不悔很清楚自家才是往外面卖皇竹草的那个人,他都要以为,他们亢家的买卖乃是靠着倒卖皇竹草发家的呢。
不过,亢不悔到底也是老亢头的儿子,听见老亢头这么说,也惊喜地道:“这,这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真的就跟针尖儿一样!现在才降了四分之一,以后会降到一半!这可是宣徽府的大人们亲口说的!你今儿个留下,陪我喝两杯。”
“唉!”
亢不悔高高兴兴地应了。
作为商人,也是临汾数得着的大户人家,亢不悔一样清楚,如果这皇竹草的利润和对山西百姓的诱惑力。若是这皇竹草的收购价不降低,百姓逐利,将来出了事儿,学前朝的闯王,最后遭殃、遭遇到严重冲击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大户人家?也只有百姓手里有粮,山西才能够长治久安。
想到这里,亢不悔一面让管家张罗酒菜,一面却忍不住对父亲老亢头道:
“父亲,您似乎早就觉得,那鞑子皇帝快撑不过去了。”
老亢头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用烟斗重重地敲起了桌子:“是不是蠢,是不是蠢!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老是犯糊涂!这事儿,是需要问的吗?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啊?那鞑子皇帝,先到太原,竟然是因为觉得太原穷!所以才转道西安!然后呢?到达西安之后还不安生,竟然还铺张奢靡,一个月竟然要花三十万两!就是没有我们陛下做对比,也够奢侈的了!他不倒,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西安行宫支应局一个月花三十万两银子,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想想西安,一年才多少赋税,又被隔绝孤立一隅,就算那湖南湖北之地还效忠满清又如何?他们的税银还能送到鞑子皇帝的手里?
那鞑子皇帝,又要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还要给下面丰厚的赏赐,才能够保证下面的人的忠心,还要想办法筹建军队,预备着从唐人手里夺回土地。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要钱?也许那鞑子皇帝自己是有意俭省,可是看他的妻儿,是俭省吗?还不是摆着皇家的谱儿!
不是老亢头说,虽然他们山西人因为这皇竹草的买卖而人心浮动,百姓们甚至连粮食都不种,全种皇竹草了。可换个角度想,想他们山西,出了八大晋商,甚至黄河流域还有童谣唱着不到山西不知道钱少,就是这么个天下数得着的有钱地方,依旧被这皇竹草买卖弄得人心浮躁,以致于下面的百姓连老祖宗的教诲全部都抛诸脑后几乎全种皇竹草了,对比之下,那西安府,又要应付那鞑子皇帝的开销带来的额外的赋税又要承担更多的徭役,本来就已经怨气十足,如今再听到这皇竹草的事儿,不造反才怪!
在老亢头的眼里,也亏得那西安知府竟然直到现在才绑了嘉庆颙琰一大家子。
亢不悔赔着笑,却不回答。
作为商人,他曾经偷偷地计算过唐人在山西投入的钱财,算到最后,他都不敢算了。别的不说,就说这皇竹草买卖,亢不悔估摸着,唐人就投入了不下一个亿!还不是牡丹币,而是白银!单位是两!
更别说,如今已经破土动工,已经看到一点意思的铁路工程了。
亢不悔不大,只顾着扶着老亢头去侧厅里坐下,看着丫头们上了酒菜,这才亲自为父亲斟酒。
老亢头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山西特产的汾酒,然后慢吞吞地道:“你呀,就是这一点不好,忒老实。好在你在外头还有几分机灵劲儿,不然,我可要学那乔家了。”
亢不悔这才道:“父亲,您还说呢!那乔家最厉害的,便是买树梢。可是这两年,他们也只能吃老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