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真相呢?关于纯元皇后?”甄嬛似笑非笑,头也不抬,只道:“真相就是纯元皇后不在了——在皇上的心里,永远离开了,不在了。”
淑妃双手一抖,渐渐面色发白,身子栗栗作颤。阁中静得只听见她急促不匀的呼吸,脸色苍白如一张上好的宣纸。若不是多年来苦心维持的冷静,她几乎就要不由自主地委顿在地。
甄嬛耐心地等她恢复了沉着,方续道:“姐姐一直是聪明人,今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这件事,是不是与抚远将军府有关?”她的嗓音有些阴翳沙哑,“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明白纯元皇后迁葬绝不是什么荣耀——那是皇上对她失了情意。而能令皇上对她失了情意,多半是陈年旧事……”
“姐姐睿智,那不妨把你查到的、猜到的东西一一说来,本宫洗耳恭听。”甄嬛随手摘下鬓上斜簪的一朵紫瑛色复瓣绢花,目光盈盈看着她,手中随意撕着那朵绢花。绢帛破裂的声音是一种嘶哑的拉扯,这样骤然的静默中听来格外刺耳。
淑妃深深地望着她,娓娓道来:“一提起抚远将军府,莫过于李容华与李庶妃。而李容华进宫多年,若生事也早就生了,所以不会是她。只有李庶妃,她新做了皇家人,成为齐王庶妃也是在立太子那会儿的事。那日魏王百日我病着没去,只听贤妃后来说起,李庶妃被人暗害,遗在殿上一枚鸳鸯佩,皇上见过之后拂袖而去,之后便吐血晕厥,一朝病愈,就下了这样的旨意。”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目光里闪过一丝怀念,“若我记得不错,昔年纯元皇后曾有一枚白玉鸳鸯佩,是她的爱物,她故去后,皇上一直贴身珍藏,从不示人,自然不会轻易遗失。所以唯一的可能,李庶妃的鸳鸯佩与纯元皇后的不是同一枚……”
“自然不是同一枚——那是一模一样的一对。”甄嬛整一整鹤氅上的如意垂结,静静补充道,“姐姐是没看见,皇上看到两枚鸳鸯玉佩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时,那表情极为精彩。”
淑妃眉心微动,矍然变色,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怎会?!就算是一对,另一枚也不可能在李庶妃身上!”
甄嬛目光清越,容色如常,“姐姐应该还不知道,李庶妃并非抚远将军府的侍女,事实上,她是少将军——也就是与故皇后有婚约那位——与一烟花女子所生,只因翁主不容,才随了李容华入宫。”
“原来如此!”淑妃恍然而绝然,所有难解的关窍一瞬间明朗起来,旋即又道:“所以皇上便认为,李庶妃的玉佩是其父所赠,从而怀疑故皇后对抚远将军之子情根深种念念不忘。可是这样一来,抚远将军府也会被拉下水……”
“若只是如此当然不够。姐姐没见过李庶妃吧,应该还不知道,她与故皇后有些相似之处……”甄嬛妩媚微笑,眼见着淑妃的脸色一片青白,“她的容貌其实是随了她的母亲。虽然她母亲已经不在了,但皇上那些暗卫想查出她母亲像不像故皇后还是轻而易举的。少将军虽然娶了翁主,却连找外室都要找一个跟故皇后相像的,还将定情的鸳鸯佩给了那外室之女,偏偏这个女儿还辗转成了齐王庶妃……姐姐说,皇上生性多疑,还要怎么相信抚远将军府的一片忠心?”
“双管齐下,一箭双雕。”良久,久到手中的暖炉都一点点冷却下来,淑妃沙哑的声音才响在耳畔,“你果然没让我看错——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还是对一个死人下手了。抚远将军府失了圣心,真宁长公主驸马膝下无儿,女婿又是你的侄儿,日后皇上能倚重的将领只有你兄长和甄家的一些姻亲。这样好的计策,这样深的谋划……皇后娘娘,臣妾甘拜下风。”
“淑妃姐姐过誉了。”
“可如今臣妾也知道了前因后果,皇后打算怎样对待臣妾呢?”淑妃面色沉静如水,带了几分嘲讽问道,“虽说是故皇后自己行事偏颇,留下祸患,但既然臣妾知道了,保不准有一日顾念纯元皇后旧情而与皇后娘娘为敌。”
甄嬛却拈了一枚金橘吃了,轻轻摇头,“姐姐多虑了。我方才说过,姐姐是聪明人,不会拿齐家和温仪的安危去赌。况且,那枚鸳鸯玉佩是真是假,除了本宫,又有谁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