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_作者:卞时雨(30)

  于氏心里冷笑,皇后这样就想把罗张两家绑在一起,真是异想天开!

  “张郎君这般优秀,给哪家做姑爷人人都求之不得。只是……臣妾一介妇孺,家夫不在,实在做不得主。臣妾若是依着自己性子妄定,且不说乱点了喜娘的鸳鸯谱,那也是于妇德有亏。臣妾谢过娘娘的美意。”于氏按着膝盖的手用了点力,罗怀秋在后面听得心头狂跳。

  “婚姻大事确也是不能乱来。”皇后笑了笑,于氏这番话虽然没有答应,但在她看来却不过是缓兵之计,已经算是妥协了,“只是这等好姻缘,可别被白白错过了。”

  皇后心情渐好,很是慈和地向罗怀秋招了招手,“哎呀瞧本宫这记性,先前骏安缠着本宫就是要让喜娘进宫陪他玩,本宫竟是一时忘了,白让喜娘陪本宫这么个人老珠黄的老婆子耗了这么长时间。沁雪,陪罗二小姐去慈庆宫吧。”

  “娘娘,人老珠黄是什么意思,是说娘娘莹润如珠,容焕如金吗?”罗怀秋歪着头看向皇后,只把皇后逗得一乐。

  “瞧这小嘴甜的!”皇后拿帕子揩了揩嘴角,眼角笑出了淡淡的细纹,到底是青春已逝了,“淬玉,把内务府新进的那对水玉镯子拿来。”

  罗怀秋倒是没想到随便一句奉承话就能得这般好处,有些忐忑地看向于氏。于氏只是向她微微牵了一下嘴角。

  不一会儿一名宫女就捧着一只花枝木的喜鹊登梅纹盒子上来,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宫女就把盒子递到了罗怀秋跟前。

  罗怀秋跪下来谢了恩,将木盒收好,又向皇后告了辞,便由沁雪领着去往慈庆宫。

  “喜娘你可算来了!”到了慈庆宫罗怀秋就看到朱骏安很没形象地歪在胡床上,罗怀夏则端端正正地盘膝而坐。

  “这是怎么啦,殿下,您不会是下棋输给我哥了吧?”罗怀秋见朱骏安一脸恹恹,桌案上正摆着一副棋盘,随口猜了一句,谁知朱骏安脸色瞬间垮了。

  “罗裕嘉他耍赖!他耍赖!”朱骏安从榻上蹦起来,愤愤不平地拉罗怀秋过去,指着棋盘叫道,“你看你看,我明明还可以在这个口子上,还有那里,再走两颗的,罗裕嘉他偏就不肯下了!”

  “殿下,这是‘三劫循环’。”罗怀夏叹了口气。

  罗怀秋决定闭嘴,她连“三劫循环”都不知道是什么。朱骏安咬着嘴唇,对着棋盘又默默比划了两下,最后不甘地敲了敲桌案,也发现了这是一盘和棋。

  “不下棋了!”朱骏安伸了个懒腰,“嘿,喜娘,本宫带你去看西洋来的稀奇玩意儿。”说罢朱骏安就率先向慈庆宫侧面的庑房走去。

  罗怀秋刚从坤宁宫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一歇,又被朱骏安赶着走,腿都快走断了。不小心临出门的时候趔趄了一下,一脚踩到了前襟,待亏后面有人托了一把。罗怀秋感激地回头,没成想竟然是冯程山。

  冯程山给罗怀秋的感觉一直不怎么好。同样是色若好女的相貌,叶限就隽秀得流光溢彩,冯程山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凉薄。冯程山的手很冰,冰到隔着衣衫罗怀秋都能感受到腰间一片凉。待罗怀秋站稳后,冯程山立即收回了手,见罗怀秋望向他,便淡淡地向罗怀秋笑了笑,细长的眉眼浅浅地弯了一下。罗怀秋没来由地心中一抽,冯程山的笑容让她觉得莫名凄凉。

  罗怀秋有些局促地向冯程山点了点头,原本想塞个荷包给他,但想想看冯程山堂堂正四品的总管太监,给他几把银豆子简直属于侮辱,便也作罢。

  朱骏安所谓的“西洋来的稀奇玩意儿”其实是座自鸣钟。大概两尺来高,金色钟身,表盘上是十二个罗马数字。

  朱骏安得意地向罗家兄妹介绍:“这是两广总督陈大人献上来的,一共就两座,父皇把其中一座赏了本宫。父皇那座有三尺多高呢!这西洋钟还会打鸣,和打更的声音很不一样,是像承恩寺敲钟的声音。”

  罗怀秋好奇地摸了摸,没想到四五百年前的工艺已经是这么先进了。

  “这是西洋的夷人做的吧,听说广东那边来了好些什么波尔什么瓦尔的夷人,据说他们都是红胡子红头发。”罗怀夏也忍不住摸了摸自鸣钟,拗口地念了一串音译的名字。

  罗怀秋很努力地回忆了许久,明朝中叶来华的洋人,除了一个利玛窦,实在也想不起什么,更别提有什么国家叫“什么波尔什么瓦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