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限面无表情地盯着罗怀秋,只把罗怀秋看得越来越畏缩,恨不得能消失在何庆媳妇的怀里。何庆媳妇皱了皱眉,用琵琶袖遮住罗怀秋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叶限。
叶限本来也只是想逗逗罗怀秋,哪知这小丫头胆子比针眼儿都小,还没说什么就心虚成这样。叶限嘴唇微启,刚想说些什么,外头李先槐先发话了。
“是误会,是误会!”李先槐声如洪钟,还微微带些喘,“世子爷,这两位是武定侯府的侍卫!”
听到“武定侯府”,罗怀秋主仆三人瞬间有了精气神,罗怀秋从何庆媳妇怀里坐直了,又不管不顾地想探身出车厢。这回何庆媳妇在叶限前头就把罗怀秋给拽了回来。
何庆媳妇很合礼数地向叶限福了福身,“奴婢可否查看一下?”
叶限脸色不大好地点点头,何庆媳妇就松开罗怀秋,侧身探出车帘,“外面的可是王侍卫和李侍卫?”
两个半蹲在地上衣衫褴褛、浑身挂彩的男子闻声惊喜得直起身。李仲殊已经鼻青脸肿快认不出本来面目,嘶哑着嗓音说道:“正是正是!何姑姑!您怎么在这儿?小姐可还好?”
何庆媳妇还来不及答话,罗怀秋就已经激动地叫出了声:“都好都好!你们怎么样?受伤了吗?那些流民呢?”
王克和李仲殊苦笑。两人虽然都练过家子,但一口气对付十七八个不要命的流民能保全性命已是不容易,怎么可能不受伤。王克和李仲殊的衣服都被流民又扯又撕,勉强是挂了几条布片遮羞,身体各处也是青青紫紫、血印条条,难怪一开始被李先槐当成流民。
但本来就是他们护主失职,难道现在还要向罗怀秋哭惨吗?王克提足气,让尽量声音听起来洪亮一些,“多谢小姐关心,属下和李兄弟并无大碍。先前都是属下无能,害得小姐受苦,还请小姐责罚。”
叶限冷笑了一下,武定侯府这个侍卫脸也真够大的,把主子晾在荒郊野外担惊受怕,只一句“责罚”就想完事。
罗怀秋本来想说没事的,毕竟飞来横祸也怪不得王克他们,但耳边冷不丁就传来叶限轻声的冷哼。罗怀秋咬了咬嘴唇,余光也瞥见何庆媳妇蹙紧的眉头。把心软的话留在心底,罗怀秋用不带喜怒的音调说道:“无大碍就好。责罚的事回去再说,现下要紧的事安全回京城。你们二人可还能走?”
“能。”王克和李仲殊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苦笑更深了些。
罗怀秋似是没有听出两人声音里的无奈,直直盯着膝盖上两个怵目惊心的大血洞,不紧不慢地说:“那你们二人就自己想办法回府。叶世子能搭救我们三人已是不胜感激,我也实在没有颜面再求世子捎带你们二人。”
从这儿到京城还有足足二十多里路,身强体健的人都得走近一个时辰,何况筋疲力竭的王克和李仲殊。但他们能说什么,本就是失职在先。
见罗怀秋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李先槐向王克他们笑了笑,扬鞭重新驱车。
罗怀秋看到何庆媳鼓励地向她笑了笑,知道自己处理得没什么大毛病。但她心里还是有些膈应,她打心底不觉得李仲殊他们二人有什么大错,但如果她太宽容了,在下人面前又立不了威。
罗怀秋先前被叶限撩拨得几分小鹿乱撞一下子就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矛盾。
叶限看着罗怀秋眉毛一会儿皱一会儿松,嘴唇一会儿咬紧一会儿分开,他几乎是没见过情绪这么外露的人。平日里见到的姑娘家,府里的丫鬟在他面前除了温驯顺从没有别的表现;而官家的小姐无论是温婉也好娇俏也好,永远都有一副礼数无可挑剔的微笑。叶限还没学会怜香惜玉,他除了觉得罗怀秋有趣,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丫头恐怕有点傻。
“小姐,快到了。”罗怀秋直到被安福轻轻推了一把,才醒过神来,抬头发现马车已经行到了槐树胡同口。安福把罗怀秋及肩的黑发散下来,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又尽可能地将她的短袄打理干净。等到一切都妥当的时候,李先槐已将马车停在了武定侯府的西侧门。
罗怀秋屈起膝盖准备起身,然而刚刚结痂的伤口处又传来近乎撕裂般的疼痛。罗怀秋支着腿僵在那儿,何庆媳妇和安福都抱不动她,也不可能让叶限或是李先槐来。何庆媳妇犹豫了一下,低声对罗怀秋说:“小姐不如您现在车上等一等吧,奴婢进去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抬架肩舆来。”罗怀秋只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