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哥带来的。”孝钰拿过碗,给梁经纶盛了面条,“先生吃吧。”
孝钰不同木兰,向来端庄,也不常有大喜大悲这样夸张的表情,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温和和地清冷着一张脸。
就在她将碗递给梁经纶的一瞬间,明诚却敏锐地发觉到她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太熟悉了,就像他对明楼那样。一气一息之间,总是骗不得人的。
59
明诚对梁经纶的调查早就开始了。然而至今没有太多的结果。履历很干净,高中之后,多有何其沧的影子,留美,还是哈佛的学生——明诚的手没有那么长,查不到那边。
梁经纶如今除了是何其沧的助手,燕大的教授之外,也是北平学联的人,学联不是政治组织,是学生自发的,一般参与进去的学生老师,都被认为是所谓的“进步青年”。
明诚没有理由,也不至于去怀疑何其沧,他就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文人。一辈子,要么是研究,要么是教育,尽管和美国方面有联系,但是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没有什么理由非要派个人监视他——他的事情也不用监视,从来都在明面上,又不是方步亭,背靠着两个家族,掌握着金融的权力。
然而明诚这些日子暗地里的调查,都指向梁经纶是北平地下学委的人。明诚没有权力过问这边的事务,按照单线联系的原则,他绝对不会和梁经纶对上。
可是梁经纶装作不认识明台,就没有办法解释了。明台是秘密党员,做的又是地下情报的工作,哪怕在延安,认识他的人也有限。可是当年上海闹得沸沸扬扬的明氏姐弟决裂的事情,查起来可比查明台是共产党容易多了。
明诚找明台商量的时候,明台也摇头,他以军统埋伏在共产党的特工的身份暗地里和一些军统间谍接触过,并没有梁经纶这号人。
一切似乎毫无破绽。进步教师,组织学生运动,还拼命地保护学生,学术上也颇有成就,是何其沧的助手——
不过现在还得加上一样。说不定要成为何其沧的女婿了。
明诚不好直接问。
过了几日,方步亭在家里见明诚忙上忙下的,招呼着似乎是明家手下的人拿来了什么东西,在客厅里随便地摆着。
他从明诚那儿也听说了明镜明楼要来北平的事情,“给你大哥大姐准备的?他们几时到家里?让佣人提前收拾一下房间。”
“不必麻烦了。”明诚叼着根笔在看账目,一目十行的,“大姐和她那群姐妹们一起坐游轮,也定了住的地方了,大哥应该要去照应大姐的。”
明诚在北平做事,也不瞒着家里,方步亭也理解他的难处,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又要出去跑什么门路了,“上我书房里来算吧,算盘总是要打一打的吧?心算一遍,手算一遍,这是规矩。”
明诚拿了基本账目就跟着方步亭的身后进了他的书房。
方步亭坐在落地窗前喝茶,明诚右手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左手在写字。
方步亭听了一会儿,心里默数了一会儿,“你这是做假账吧?”
“爸,您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明诚停了一下,“有什么办法呢?”
“你这个章盖下去,可知道来日会有什么后果?”
“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人啊,总要有点用处,否则到哪里,都会被弃之如敝履。”明诚不打算盘了,“爸,您不让兄长和孟韦学经济,甚至他们上不上学都随他们的便,却默认兄长参军,孟韦毕业之后进了三青团,成了军职,不都是这个道理?”
“也不知道我这辈子,到了了,能不能如愿一次。”
木兰从外面回来了,猛地砸书房的门,“哥哥,您底下的那些东西有没有我的份呀。”
她一回来就见一个不认识的下人在清点东西,珠宝首饰香水化妆品,衣服,鞋子,都是给女人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些名人字画,古玩文物之类的。
“随便拿。”明诚笑着回了一句,木兰还没道谢呢,他又追着加了一句,“你拿两份,给孝钰妹妹也带一份去,我待会开车送你。”
“哦~”
明诚说完话一回头,就见方步亭放下了茶杯,看向了自己。
“你似乎格外关照孝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