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接了电话,破口大骂,标准的上海话。
导师以为打错了电话,挂了,再打。
明楼拔了电话线。明诚在一旁看着,不敢放导师的鸽子,但是更不敢惹明楼。
第二日导师见了明诚,开口就是一句:“你男朋友的脾气不行啊,诚,你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岂不会被欺负?”
明诚的脸刷一下地红了,藏不住尾巴,“您见笑了,那是我的哥哥。”
“哥哥?”导师看着他,眯着小眼睛,“你们中国人,是不是也管爱人叫哥哥?”
还是同班的女同学出来替他解围,“那确实是诚的哥哥,在政治经济学系的,他们的姓氏一样呢。”
这个法国老头,浪漫了一辈子,以为自己的中国学生,也会浪漫一些,没想到还是如此无趣,“诶……我想起来了,你好像辅修了那个课吧……诚,我们是和艺术相容的人,你不要去钻研那些东西……”
明楼得知之后嗤之以鼻,“迂腐,有本事不吃饭穿衣不买东西。”
明诚把画箱擦干净之后才拿进屋子里,放在客厅的一角,“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出去,大家都去写生了,去的郊外,所以回来晚了。”
“画了什么?”
明诚愣了一下,不是很想把那画拿出来,“随便涂几笔,天气冷,大家都没有精神,都听老师说话了。”
明楼翘着腿敲桌子。
“艺术家,总是和常人不一样,奇货可居嘛。”
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明诚一大跳。
那人是从明诚的房间里出来的,倚着门,“我说大少爷,你就忙着慈父情怀,教育弟弟?”
明诚看他。和明楼年纪差不多,稍矮些,穿着黑色的及膝大风衣,白衬衫,灰色毛衣,眼神十分犀利,一点也不掩饰其中的刀锋。
“有意见你就不要来我这里,你睡大街去。”明楼回头去瞪他。
“这位先生是……”
“疯子。”明楼回了一句。
“彼此彼此,傻子大少。”对方抽着嘴角说道。
明诚目瞪口呆。
“我去泡茶。”明诚往厨房里去。
那人一点也不客气,“会做饭吧?煮点吃的,要热的,不要西餐。”
“王天风!”明楼喝了一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你的老窝。”王天风一步不退,他算是抓住了明楼的软肋,这辈子头一回呢。他知道明楼肯定没有告诉这个小子他实际在做的事情,而是非常不想坦白,“怎么,要当着小弟弟的面谈谈?”
明楼一个抱枕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王天风轻轻松松地接下。
“阿诚,煮面条。”明楼抱着手,“煮一碗,我吃,然后把锅涮一涮,给王先生吃。”
明诚煮了一锅面条。看着这两个人,一边对骂一边吃,总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真的像他老师说的那样,对艺术家总是缺乏宽容。
“你和你哥哥睡去。”王天风吃饱喝足,碗筷一放,“艺术家,你房间还真有特色。”
一张床,一张书桌,然后,四面墙都是从地上就开始往上摞东西。不计其数的各种画,琴谱,书,一箱箱的画片,一箱箱的颜料,一箱箱的纸张画布,一叠叠的唱片,等等,等等。
王天风总觉得这样子睡觉会有噩梦,然而他并不想睡沙发。
放在往日,明楼一定把王天风轰出去。
这一次不行。出任务,两人差点……同生共死了。想想就觉得真他妈的恶心。居然要和个疯子死在一起。王天风身上有伤,幸好明诚回来得晚,已经处理干净了。
明诚偷偷去看明楼的反应,见明楼默认,顿时欢喜,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
王天风早就成精了,一眼看透了眼前的这个小子,觉得真有意思。
明楼恨铁不成钢,但是有什么办法?
深夜。
明诚如愿以偿,尽管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然而忍不住往明楼身上靠。
“你要挤我下床?”明楼翻身,背对着明诚。
明诚往他那儿挪了挪,额头贴着他的背,“大哥,不要躲。”
“何苦?”
“那大哥又是何苦?”明诚轻轻地用气音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过音乐,声音语调总比旁人来得抑扬顿挫,“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又不肯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