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想起无数冤鬼复仇的故事,我叹了口气。全世界60亿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会亲自追究自己的死因吧?
“他说,让我自己去问三叔,他不知道死因。”
闷油瓶手上带了点力,示意我站起来,“去找他。”
我抱着头摇摇头。他居然要我去找三叔,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的想法吗?我根本不想去问,那种答案要来有什么用?
反正我也死了?
“胖子说得对,世上根本没有巧合。我能看到那些东西不是天赋异禀,而是因为我本来就是那种东西,跟戒指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
他看着我,轻声问:“那又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做到的?没道理把死前的事忘掉,那应该印象非常深刻才对。会不会死亡毁掉了我很大的一部分记忆?脑细胞死掉了?……或者反过来想,说不定我根本就没有复活呢?比如,我其实是个还有意识也能够被别人看到的鬼,我早就不是人了,而是个成功的案例,所以解叔才要把我找来,他想研究一下我没变成鬼的原因。但没想到狼去得太快,我还没去他就不得不开始逃跑?结果这件事被……”
我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老痒,不禁大叫一声抓住他,我觉得如果我再不找个支点,一定会晕过去,“老天!我明白了!老痒……解子扬为什么跟我绝交,因为他知道我死了!他知道我不是人,怕得要命,后来发现我不记得他,唯恐我想起来,才到我家去把和他有关的照片都拿走!后来他看到我又出现在他面前,当然会受不了!”
我想起老痒的鬼魂手舞足蹈地对我说话,那么高兴,那么兴奋,可我却以为他会伤害我,眼睁睁看着它被狼吃了。
“他当时跟我说的是,‘老吴,你还记得我吗?老吴,你看我跟你一样了’……他想说,他跟我一样了……我……我他妈的算什么朋友?”
闷油瓶忽然躬下`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额头上一热,碰到一个很温软的东西。就像突然溃了堤,我一下子控制不住,眼泪就下来了,憋了这么久的情绪江水一样奔涌而出。我抱着他,起初还是无声地哭,后来就开始嚎啕。
我想起小时候受了委屈从不敢找我爹撒娇,因为他是个非常严肃的人,所以充当这一角色的不是我娘就是三叔或二叔,他们总有无数种方法逗我开心。可现在……虽然小学毕业后就没想过这种软弱的事,可我真的想不到,会有一天彻彻底底地失去他们,不是因为死亡。
或者说还是因为死亡,却不是他们的。
110
事后想起来,当时还有无数疑点,连结论都还不能说就是那么回事,更不用说记录的可信度或者实验的过程了。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感觉毫无希望,我甚至没有想过有没有希望之类的事,只是突然遇到了太多无法接受的事,需要宣泄一通。
所以等情绪平复下来,第一个升起的念头单纯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要怎么怎么撒手才好?
因为刚才太激动,什么爹娘叔伯的喊了个遍,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鼻涕眼泪什么的也都糊在他胸前,夏天穿得薄,他肯定不会多舒服。虽然谈不上是一生的污点,但也不能扬起大花脸拍拍他说,“哥们我哭够了,咱回家洗洗吧”?
我`操我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正在进退两难,手里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我以为是胖子,像见了救星一样松开他,一看却愣了。竟然是二叔,他难道有什么话忘了说?我的思维一下卡住了,差点都忘了接。
“小邪,你现在地址是哪?”
二叔的语气真跟没事人一样,好像刚才接电话的是另一个人。我愣了愣,反而不知道怎么接口,“什么地址?”
“我给你寄个包裹。”
最直接的反应是糟了,他要给我寄炸弹,然后我就忍不住苦笑。他当然不会这么做,因为我死了他也不会好过,可这种理由却一点也不能让人高兴。
我把旅馆的地址报给他,他“嗯”了声,也没说是什么东西,只让我明天在旅馆里等着就挂了。我告诉闷油瓶,他也没头绪,不过反正明天就知道了也不用多费脑子。
沿着街走了很远,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更多的时间各自发呆。我忽然发现,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却已经离以前的生活十万八千里了。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想不到,平凡得像高速公路一般的人生,也会有这样的发卡弯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