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知拙点点头,说道:“叔叔和老太君本是为你们着想,才会故意将你们凑到一块,宝玉确是与别个不同,但他担不起责任,你虽不计较,但心底对他也是不放心的,对将来境况也是不敢期望的。老太君在时能替你们挡了风雨,一旦不在,所以才会出现如今这种情况。”林黛玉也默默点头,心中惭愧极了,亏得自己自诩聪慧,却陷入其中而不自知,才惹了这些是是非非。
廖知拙见她如今,又说道:“先不说这其中每个人的责任,只后来王夫人的所作所为却不可理喻。她怕是一朝翻身,故意拿你来出恶气,否则事情决不会到这一步。元妃赐婚,你们无力反抗,也只能默认,之后宝玉自娶,你自然也将离开,顺其自然岂不更好,她为心中的私欲才挑出了这些事端。不对,”廖知拙猛然想到黛玉那些少了的财物,改口说,“怕不只是泄私愤,恐怕因财起意的可能更大些!”
廖知拙与林黛玉二人都是对钱财之事看得颇轻,所以对王夫人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屑。黛玉嗤笑一声,顺嘴道:“钱真不是个好东西!”
廖知拙知她调皮,也说了句:“钱定是个好东西,人却未必!”
二人相视一笑。
廖知拙见她终于放松了许多,想起一故事来,向她缓缓说道:“一年我自桐岭准备去往潞城,当日正是寒冬腊月,秋枫渡一片荒凉,我待登舟时,忽听道芦苇丛处有妇人的呻/吟声。上前一看,草丛中竟躺着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男的已经死了,女的半抱着那死人,却也快要死了。”
讲到这时,廖知拙顿了一下,看到林黛玉听得入神,并示意他赶快讲,他继续说道:“当日天寒地冻,附近人烟稀少,我上前唤那妇人,那妇人勉力睁眼,说,她快要死了,若好心,索性将他们夫妇挖坑埋了,也好过抛尸荒野,死无全尸。我后来埋了那男子,救了那妇人。”
林黛玉听到这里,先松了口气,忙又追问下文。
廖知拙接着讲:“那妇人醒后,伤心之余,也算平静,只我看来,竟是心如死灰。她后来告诉了我她的故事。原来她与她丈夫是姑舅表亲,本是青梅竹马,又亲上加亲,本来是好事一桩。只可惜丈夫外出做事,她在家侍奉翁姑,三年无所出,后又因小叔争夺家产,离间她与翁姑及丈夫的关系,她有口难言,郁积成疾。丈夫离职归家看视,又惹怒了翁姑,雪上加霜的是丈夫给朋友作保,受到牵连,欠债数百两。翁姑一怒之下,将夫妻二人驱逐家门。借居村舍大半年,二人贫病无所依,后猛想起曾有表亲在多年前,从他们这里借了数十两银子,于是二人才会在寒风冻雨中来到这桐岭,可惜对方以无借据为由,说早已还完。缺衣少食又急怒交加,所以才会出现先前的一幕。”
廖知拙见林黛玉默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直言说道:“这对夫妻的情形,倒令我想起南宋时期的陆游、唐婉夫妇的境遇,也是姑舅表亲,也是夫妻恩爱,可惜也都不被翁姑所喜,最终也弄得夫妻分离。再往上数,汉朝末年焦仲卿夫妻也是如此。所以,如今的世道是一女子不管是否美丽贤淑,不论夫妻二人情意是否深重,问题的关键是能否为翁姑所喜。看看他们的境遇,你就知道,你们婚约未成,免除了你以后更加艰难的境地,你当庆幸!”
“哥哥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她皱了皱眉问道:“那一女子若不论好坏,未来前途都握在翁姑手中,岂不是命运随人,全由不得自己,如此,倒不如待在家里一辈子?”
廖知拙笑了笑,几次想抬手抚摸她的头发,终忍着没动,只含笑叹声道:“傻丫头,你还真听天由命了不成,这其中自然是有无数的手段可施。只要不是过于阴损,光明正大的阳谋自然行的。你非不懂其中的诀窍,只一样,不愿拿出来用,这是不成的。即便是夫妻之间,也是有退有进,不可一味忍让。”
林黛玉听了,轻轻点头,虽如此,她心中仍有矛盾纠结。廖知拙见状又说了句:“人之所以为人,在身,在灵。你之所以成为你自己,需要你自己爱护自己,人先爱已而后及人,人必须自救而后天助之。你不爱护自己,谁又来爱护你?你若内心强大,又怎会畏惧人言,畏惧人生?所以不要在意别人的评价,你只管让自己过得恣意,也算不枉度此生了!”廖知拙说完,就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