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把。”稻垣语速缓慢,“就是竹内队长佩的枪。事发时正在竹内队长衣袋里。”
展昭不语,伸出右手,智化看了稻垣一眼,俯身要从尸体衣袋里抽出手枪,展昭右手突然一动,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东条参谋长,稻垣司令官,広照多问一句,这尸体和枪,都是原来的位置么?”
“这个不需公子担忧,现场已经拍下照片。”智化一边回答,一边把手枪拿出来,递到展昭手上。
这是一把普通的军用消音手枪,弹夹里有子弹,保险也打开了。展昭拿枪来到桌边,推上保险,卸下子弹,极其迅速地拆下枪管检查膛线。
乌沉沉的瞳子从枪口通视枪管内部,突然迸出一线闪光。仿佛在暗夜之中遭遇迷雾,正不知那人走到哪里,突然之间呼吸迎面相对,熟悉的心跳瞬间同步。
做这件事的果然是玉堂,能这样做的也只有玉堂。
展昭把膛线和子弹上的划痕对比,亮到智化和稻垣眼前。
“时间充足时,可以拿去仪器比对。”展昭语音略一停顿,“若让広照看,是这把枪发射的子弹。”
智化和稻垣脸上的表情同时凝固,片刻后,前者的讶异慢慢化成一片模糊,后者的不信变成震颤后的茫然。
“……怎么可能……”稻垣自语,“竹内队长的枪打死了自己……”
“夏目公子,”智化向前一步,直视展昭,“枪插在衣袋里,从这个角度发射子弹,不可能射中太阳穴,除非子弹会拐弯。”
展昭不语,手指翻掠,顷刻把枪装回原位,微微一笑,向智化欠了欠身:“东条参谋长请借一步。”
智化顺着展昭示意的方向迈出一步,正站到电话机前。展昭手腕一送,把竹内敬三的枪插进智化衣袋,手指轻点枪口,顺枪管方向斜指左上,智化和稻垣顺着展昭手指的方向,看到墙上挂的青铜画框边沿,有一个并不明显的凹痕。
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那是一个新鲜的凹痕——只有弹头能打出这样的痕迹!
就在这时,展昭的手指沿着枪管滑到智化衣袋里的扳机上,向下一扣的同时发力把智化推开,随着一声轻响,一颗弹头准准射在刚刚智化等人看到的凹痕上,反弹回来,钉进地板!
智化习惯性挺直的后背陡然僵住,发际见了冷汗。如果展昭稍一扣早或略一推晚,子弹就会准准钉进他的太阳穴。
展昭垂下双眼,浓睫将心事敛得一丝不泄。
弹着点,画框边上那个致命的弹着点,刚刚已经被他一枪打得面目全非。稻垣不是特科人员,智化训练有素却也没有时间去发现——那个凹痕的方向只要稍一检验,就能显出子弹是从天窗上来,幸好自己目测足够准确,把智化推到桌边,一则在稻垣面前验证在这个位置走火完全可以通过这个弹着点反弹致死,同时,也彻底隐瞒了子弹的真实发射方向。
稻垣强压下震惊。竹内敬三这样经验丰富的宪兵队长,死因竟然是枪支在自己衣袋里走火,这让稻垣不信,却无话辩驳。
展昭略一行礼:“案情重大,恕広照多言僭越。我能做的也仅止于此,天不早了,容在下告退。”
稻垣和智化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地同时表示可以。两个宪兵陪着展昭,走出竹内敬三的房门,经过走廊,回到自己房间。
看着夏目広照关了房门,两个宪兵才敬礼离开。心道夏目公子大概因为夜深少眠,又屡次劳碌受惊,唇色愈加苍白,而仪态依然从容,真是可敬。却不知展昭前心后背也沁了一层冷汗。
房中帘幕低垂,灯光柔和,有种与世隔绝的假象,静倒是真静。在这片柔和与安静里,白玉堂正斜倚在床头,看他进来,向他微笑,想要起身。展昭深吸口气,快步到床边,把住白玉堂肩膀。
“你还没好,别动。”
白玉堂带着笑在展昭身前抬起脸来,这个角度无论哪个窥视孔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的笑容一向明亮,大概是得益于那口晃眼的白牙,帅是帅得很,偶尔也故意带点欠扁的卖弄。但是现在,虽然还是那张笑脸,弯而深秀的眼角透出的却是近于歉意的凝重。
“猫儿,连累你了。等出去了,爷补偿你。”他说得呼吸一般轻,气息穿透展昭的单薄衣衫暖在胸前。这样的眼神配上这样几句话,使得展昭心里一热,本来也无心向他追究问责,见他毫不解释,就更觉得问他也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