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任意一条单独拿出都是死罪的陈述,白玉堂嘴角含笑听着,不置一辞。
南京低头看着展昭,仿佛其他人全不存在:“御猫,你的忠诚,我从不怀疑。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你有智有仁,不要为一个白玉堂,弃了报国前程。”
前程二字像阵冷风,展昭眼中期冀的火星熄灭成灰。
前程。展昭低眉苦笑。前程。面对黑暗,怀揣光明,死拼苦忍,原来是为了前程。
南京背转身去,拒绝再看展昭:
“立捕!”
除了昏迷不醒的赵珏,在场所有特工同时扳开手枪保险。
空气结冰。
已空的袖箭套在臂上,像是白雪秋温热的手指:日后有需,不辞冰雪。
展昭在一片冰寒中去摸地上的勃朗宁。
有些远,够不到。
南京许他的前程。
白玉堂松了松臂膀,托起展昭的手,帮他拿起枪。
眼前浮现展华章最后的微笑:来世有需,不辞冰雪。
展昭单手打开保险,手指扣上扳机,缓缓举了起来,对准白玉堂。
我展昭,为你白家,不辞冰雪。
白玉堂看着勃朗宁枪口,徐伸双手,把展昭右手连同枪一起握住。
所有特工的枪同时对准白玉堂头颅。
白玉堂看也不看他们,径自深望着展昭云黑的瞳仁,向特工发话道:“放下枪,你们够了。真正疼的人在这里。”
他拢着展昭的手,轻轻把勃朗宁的保险关上,然后用力握了握,松开,双手慢慢举过肩头:
“我投降。”
冷汗从展昭眉间流下,他没有再次打开保险,但也没有放下枪。乌沉瞳仁望着举手投降的白玉堂,呼之欲出的情绪旋绕着沉入眼底。
他发觉白玉堂刚刚的双手一握,是在把枪口微妙地进行偏转。
白玉堂那双洞悉人心的利眼,识破了展昭原本的瞄准点是从胁侧擦过,射击站位最近特工的手臂。击如闪电的勃朗宁,加上与白玉堂之间的默契,五个特工会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失去战斗力,然后要做的,就是挟持南京。
勃朗宁的枪口虽然完全不是对着心脏,在白玉堂看来却明明穿透了心胸,轰雷掣电,激破一腔无悔深情。
猫儿为放他一条生路,要舍命挟持南京!
猫儿,我服你。
我投降,向你一个人投降。
白玉堂举手凝望着展昭,脸上的神情温柔而骄傲。
就像墓道里别离的一推,就像小院中阿琰的一跪,白玉堂手无寸铁时的坚持,比他全副武装逼到眼前更难撼动。展昭心潮汹涌,激起的突发剧痛卷到头顶,冲得他向旁边倾去。白玉堂右臂抱住他,在地上放好,左手仍然举着。
南京摆手:“抓了。”
有资格跟在南京身边的,都是最了解他心意的手下,但对着这场面,全有些发蒙。
抓谁?只抓一个,还是一起抓了?
白玉堂左手食指在空中勾了勾:“抓我。”语带戏谑,就像儿时玩捉人游戏时,顽皮的大孩子逗弄抓人的同伴,这让习惯了一脸阴鸷的特工们有种被嘲弄的恼怒。
两个特工从身上扯出绳索,过来就绑半跪在展昭枪口前的白玉堂。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没人看清,南京意识到不对转回身来,一个来抓白玉堂的手下倒在地上,另一个枪被夺走,脖颈被白玉堂单臂绞在肩前。
这是明目张胆的拒捕!
另外三个特工刚要开枪,手腕各被一颗飞蝗石击中,枪脱手落地。
不过眨眼之间,白玉堂枪口直指南京:“先生可愿与白某比试谁的枪更快?”
南京并没有拔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此时自然是白上校枪快。若我年轻十岁,倒未可知。”
“当着先生,白某不敢隐瞒。”白玉堂枪口一指,“外面舞场上共有调查科特工十四人,七人去追捕日谍头目,七人在外围警戒排查,这里五个,是先生现在的全部人手。”
南京鼓了几下掌:“白上校果然眼毒。”他声音轻柔,态度谦虚得令人发冷,“只是不知白上校护着带伤的展御猫,还能敌过几人?”
“先生言重了。白某可以就擒,仅仅是想提几个要求。但提要求也须有资本,”白玉堂在枪口后方向南京灿烂一笑,“这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