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曼丽已经重新坐入被子里,她“嗯”一声,将床头闹钟从七时调为八时,“我明日晚些去上班,你先走。”
明楼一愣,“为什么?”
自从于曼丽到了76号,上班都是坐明楼的车。
于曼丽淡淡道,“我以后会越来越晚,毕竟这孩子如今还 ‘在’,等到孩子不在了,我再恢复准时也不迟。”
她说的不错,孕妇嗜睡,日日早起并不合剧情,然而听到她后半句,明楼还是忍不住蹙眉,“你什么意思?孩子怎么会不在?”
他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她,“我听错了,还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于曼丽抬起下颌,倔强道,“你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我就是这意思。”
明楼忽然倾身将她压牢在床塌,“你的意思是一次不行,还要更多次?”
她侧过脸,“我受够了,明长官,你到此为止吧。”
明楼沉默,直起上半身,“本来想着今天太晚了,你也累了,等到明早再跟你细说,现在看来,今晚咱们非说明白不可。”
他将她被角掖好,于曼丽侧过身子,不去看他的眼睛。
明楼却非要看着她说话,“首先,我今早打了你,对不起。”
她沉默着,呼吸也很轻。
“第二,我明知道南田洋子有可能利用汪曼春除掉松井贤二,却没提前告诉你,是我的错,对不起。”
于曼丽闭上眼,似乎有些疲了。
明楼却用刚在室外冻了个凉的手去碰她的脸,于曼丽被冷气一激,倏然开口,“别动手动脚的,继续说啊。”
明楼微微笑,“怕你赖账。”
她哼一声,便不再闭着眼睛,但一双眼睛雪亮地盯着明楼,到底让他有些…难以抵御,不由轻轻咳嗽一声,“也…不必这样盯着。”
于曼丽“啧”了一声,“你怎么这样麻烦,不听了不听了,我要睡觉。”
说着就把被子往上一拉,自己往下一溜,背过身子就要睡了,明楼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道,“……第三,其实今天…我很害怕。”
于曼丽的眼睛紧紧闭着。
他的手却抚上她的脸,冰凉冰凉,然而她没有躲开。
他声音里有奇异的张力,让人不忍打断--“我很害怕,如果没有来得及赶上,如果你出了事,我一定…会死掉吧。”
于曼丽声音闷闷的,“如果暴露了身份,你当然会死,但我这人从不坑搭档,你放心,就算我今日被抓了,也决计拖累不了你。”
他顿了顿,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曼丽,你难道不明白么?”
他已然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糅入怀里,“我的命和你的命,早已经是一条了。”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屋内静谧如同时光凝固,然而墙壁上的老式挂钟还在一下一下走着针,“哒” “哒”“哒”作响,计数着某种沉默的时限--明楼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缚网-“曼丽,你睡了吗?”
没有回答。
他叹息一声,轻轻拥了拥怀中的人,正要松开手,却听一句话小小声传来,“才不要把我的命交给你。”
他手臂紧了紧,“对不起,我太坏了。”
于曼丽忽然翻身,身体一下子撞入他怀里,明楼一搂将她紧紧嵌住,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热到灼痛脸皮--汲取着那点独占的暖意,好似冬夜燃烛。
“南田洋子说,如果是你为我生的孩子,一定既聪明又漂亮,因为孩子是父母心血的结晶,是爱的产物…”
他娓娓道来,于曼丽打断他 ,“明楼…我从没想过要孩子。”
他顿了顿,柔声道,“如果…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我们呢?”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之处,明楼根本不明白这一点,也是自己不明白的一点--他们坦诚相见的结果,永远是一重又一重的难局。
于曼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她酝了酝气息,徐徐道,“说起南田…我真没想到她居然是日本新派分子,也没想到她响应的是山本五十六那种 ‘下克上’方针,若不是她身份特殊,你也没法和她达成互不追究的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