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神色很冷漠地把一盒东西往黛玉手里一抛,黛玉接住了,定睛一看,桂花糕。
她哭笑不得地说:“姐姐,这是怎么了?”
林琯玉言简意赅地说:“溜出门被他的侍卫看到了,陛下正和他在酒楼上,他叫侍卫来抓我。”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被撂倒了。
林琯玉很冷漠地一摊手,说:“这怪我吗?你爹骂了我一路呢,用典深刻,字字隽永,跟王姐姐做八股文一样严谨。”
黛玉忧心忡忡地说:“姐姐出去做什么呢?”太上皇刚刚驾崩没多久,满城都是一片凄凉景象,全国上上下下都是百日之内不得作乐的,这时候哪怕出去,又有什么好玩的?
林琯玉笑眯眯地说:“吃~肉~呀~”
黛玉脚下一滑。
其实大家并不是都不吃肉的,换句话说,老百姓们私底下守国孝并没有那么规矩森严,最严谨执行的应该只是皇家,其次是国皇亲国戚和大臣家中。林家就是这样,足足一个多月没有吃荤腥了。
毕竟只是口腹之欲,要是这都忍不过,被人参一本,那可真是有趣了,轻则丢官,重则丢命。
林琯玉站直了身子,对她一弯眼睛,施施然去了。英莲说:“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琯姐姐真坦然呀~”
黛玉说:“她就是馋。”
……
前头林如海骂完女儿,犹不解气。
虽然看到林琯玉的时候,他也正在和皇帝喝酒吃肉(皇帝实在受不了了才出来觅食的),但是这和看到亲女儿和王颀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比起来,都不算是事儿了!
而林琯玉这没心没肺的,完全不知道她爹在气什么。
林如海刚想叫去请夫人过来,就听到有人说王颀求见。
林如海眼皮子一抖,“滚出去”和“请进来”两个念头在嘴边翻滚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生生吞下了前者,说:“让他进来。”
王颀被他身边的人引进来,这少年人生得有几分像王子腾,但是眉眼精致远胜其父,面目苍白、俊秀,站在那里的时候,连身后的光都显得黯淡。他行了一礼,说:“伯父。”
他行的是晚辈礼。
林如海把视线放在手边的书上,良久,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哪怕看他一眼。
王颀始终不亢不卑地站在那里行礼,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愠怒的神色,甚至显得舒缓。他在试图当一个讨人喜欢的小辈这方面一直很有心得。
林如海终于放下了书,他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颀垂手而立,他说:“我不知道。”
林如海听到这里还不惊讶,不过他顿了顿,又说:“我记得你教过她读书。”
王颀淡然的脸上露出狼狈的表情。
那时候林琯玉才十岁出头!是个麻烦精!身上最出色的就是那张脸和她惹麻烦的本事了!他为什么要喜欢她?!
……虽然她现在除了长高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变化。
林如海看他半天不回答,颇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审视他。
王颀默默地摇头。
林如海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不是,那也太禽兽了!我喜欢夫人,那也是在她及笄后的事情了!要不然我真该怀疑自己请先生的眼光了!
他松了一口气之后,语气并没有变得和缓多少。但凡当官久了的,都是不怒自威,林如海往日惜材,在年轻的官员面前甚至会有意收敛,但是此刻他锐利的视线盯着王颀的时候,却是毫无保留的、充满深意的,一种仿佛五岳般的沉重。
王颀轻轻地掀了掀眼皮,对上了他的视线。
林如海道:“依我对琯琯的理解,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我冲她发脾气,并不是因为她在孝期吃肉,而是因为她肆无忌惮地和王颀混在一起。只有琯琯这样的小姑娘才会觉得王颀不坏,以我看来,王颀亲姐是贵妃,从小玩到大的两个皇子一个有意藏拙一个有意张扬,都不是好人,他也绝对不能算君子。
她看到的王颀可能脸黑但是心软,对她百般纵容,她一个小姑娘,什么也不懂。
王颀在他的示意之下坐在了一边,他淡淡地说:“您并不理解她。”
林如海看着他,一言不发。
一个年轻的男子,性子凉薄,眉峰锐利,这不是多么好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