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颀继续说:“琯琯不像二姑娘,她生性贪恋自由,广阔威严的紫禁城困不住她,寻常人家的深宅大院也困不住她。”林如海说:“那你呢?”
他很轻微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点儿温柔的神色,说:“我……我不想困住她。”
林如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终于不再说女儿的事情,转而问:“我听说你是百年来最年轻的举人了,为何上回春闱不曾参加?”
王颀道:“我父亲仍然在朝中,是陛下心腹,我姐姐是后宫宠妃,我无论做什么,都不是王颀了。”林如海笑着叹息:“寒门子弟听闻,不知要写出多少骂你的话来。”
王颀轻蔑地说:“燕雀只是燕雀,因为飞的太低,除了质疑苍鹰的影子遮住了阳光之外,难以见到真正的世界之大,可这对苍鹰来说又有何妨?”
平心而论,林如海很欣赏他。
他让人送走了这位让他喜怒参半的后辈,忽然回头问:“都听见了?”
屏风外留出一截红色的裙摆,林琯玉转出来。她皱着眉,神色很纠结,很茫然地说:“他……”林如海看看懵懂的女儿,笑着说:“他家的烤鹿肉虽然好吃,你女孩子家家的叫人送来也罢,以后还是少去。”
叫这臭小子过来还差不多。
王颀走在外头,脑海里始终浮现着那一截红色的裙摆。二十七日的孝服期过后,他就送了她一条这样的裙子,她穿红色特别美。
何赤暇和他迎面碰上了,对他很轻微地扬眉,说:“何事叫你如此开心?”
王颀颔首,反问他:“何先生是来?”
何赤暇说:“送药。”
王颀看他往林如海书房去了,有些奇怪。
他甚至在脑海里想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林黛玉只比琯琯小两三岁,又是惯常和何赤暇走得近,他这番来,不会也是……
他顿了顿,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
何赤暇手中拎着药包,进入林如海的书房,熟门熟路地在他跟前坐下了,拆开了那些药包。里面出人意料的,并不是什么药材,而是一些晒干了的药渣。
“太上皇去世的前几年用的药都有问题,”他说话一向直言不讳,也不管林如海变了脸色,只是自顾自地说,“这种毒药十分罕见,药效甚微,并不容易发作,但是长年累月的下来,壮年男子也会被掏空,何况太上皇那样一个老人。”
林如海盯着那药渣,手指颤动了一下,又问:“最后几年是哪个太医主治太上皇的病?”
何赤暇缓缓道:“就在太上皇驾崩后,皇上便命令当时所有相干的太医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抱歉抱歉抱歉晚了这么多
明天日万,应该早中晚都有一章,为表歉意,明天三章留言给大家发红包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哭唧唧
☆、第七十一章 俗与不俗
林琯玉坐在房屋上, 果然听见下头茶盏被掼到地上摔碎了的声音。
她叹了一口气, 往后一仰, 在陡峭的屋顶上躺下来。身下的瓦片颇有些硌着骨头, 她却恍然未觉,全神贯注地听着屋子里头的动静。
林如海说:“……此事当真?”
何赤暇觉得最近碰见的质疑自己的人愈发的多了, 只是他并不会为此对林如海生气,他只是很严肃地点点头, 说:“千真万确。”
林如海说:“你怀疑是皇上对太上皇……?”
皇帝其实真不算什么孝子, 但是做出这种事情来,让天下学过礼仪廉耻的莘莘学子情何以堪?让被先帝钦点了的探花林如海又情何以堪?让代他在太上皇身边侍疾多年的九皇子水澜又情何以堪?
林琯玉终于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了,她脚下一滑,面无表情地扶住了。楼下何赤暇若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 又对林如海说:“伯父打算如何?”
林如海摆摆手, 显然是不想再说此事了。他说:“玉儿在后头, 你去给她看看。京中气候不比江南养人。”何赤暇听到这里,很轻微地笑了一下, 反问他道:“那伯父为何要应召进京?圣旨并非是非接不可的, 陛下一贯很能体谅臣下。”
林如海道:“陛下是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