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潼忙朝苦茶使个眼色,见他老实下去了,方才对蔺英道:“英华兄切莫如此说,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若是闯荡江湖去了,不说伯父一人在家如何担忧心焦,便是你那新妇也要牵肠挂肚呢。”
“他们死活与我何干?”蔺英冷笑一声,“他们何尝关心过我的死活?”
秦潼知道蔺英大概真是气得发狠,不然必不致说出这等没头脑的话来。她搜肠刮肚想讲几句来消了蔺英的火气,却委实不知从何说起。
蔺英也不愿听秦潼讲道理,率然道:“我意已决,不过是同云盛你知会一声。将来家父问起,兄弟也好代我转达心意。”
“你难道都不打算同伯父招呼一声?”秦潼瞪起眼睛,“那小弟可得拦着你。新婚之日你这个新郎官若是跑了,石州城非被你父亲翻个底朝天不可。”
蔺英脸色阴沉道:“那我便留书一封,不会累带你。”
“英华兄,三思啊。”秦潼心中哭笑不得,也委实发愁,生怕这个莽撞的家伙当真打定主意离开石州去闯那劳什子的江湖。
蔺英却舒展眉眼,脸上阴霾一扫而光,他思忖道:“北上不过是草原、沙漠,听说江南风光正好,我打算一路南下,好好赏玩一番。”
秦潼听得心中有气,曲起手指敲敲石桌道:“莫忘了你家中老父和新婚娇妻,这般不管不顾走了,烂摊子丢与谁管?”
“若不为此无益之事,何以消遣有涯之生?”蔺英打定了主意,道,“云盛,你我莫逆之交,兄弟才同你讲这些知心话。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畏手畏脚,因着那些规矩约束便舍了胸中抱负?”
秦潼长叹一声摇头道:“你这一番狂言何尝不是气话?不过是因为伯父管你太严,心中不平罢了……”
“不仅为此,”蔺英打断秦潼之言,摆手道,“我如今已二十多了,可这些年我又为何而活?难道就为结交那些虚伪庸俗之人?难道就为娶这么一个……”他说不出话来,紧紧抿住了嘴巴。
秦潼望着蔺英,心中却有些失望。她半晌方才开口道:“英华兄,人生在世能有几人活得称心如意,过上自己愿意过的日子?而那些人又付出了何等代价?你既生在世家,肩上便担了成家立业、光耀门楣的重担,还谈什么恣意江湖、潇洒游戏?”
蔺英被秦潼一番话说得一愣。
秦潼接着道:“小弟知道兄长你心上不好过。然而既受父母生养,又岂能反去嫌父母管教?你今日若是一走了之,叫伯父如何对靳家交代?你可想过他会面临何等处境?”
“你嘴上说得轻巧,”蔺英心中虽已动摇,却仍嘴硬道,“你父亲从不管你怎样,任你逍遥自在,你又岂知我的痛苦。”
秦潼笑叹道:“我父亲管教我时你又不在边上,如何知晓?家父虽然开明,家教却也甚严。”
“他还叫你当这个劳什子的捕头呢!”蔺英抓住这一桩事情,颇有些得意地反驳道。
秦潼苦笑道:“这是两码事,先不说这些。今日大喜,英华兄无论如何不该再讲这些丧气话。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一大乐事,你莫为了那些虚无缥缈之事,反倒误了自己的前程。”
“什么见鬼的乐事。”蔺英嘟哝道,“我好容易将仆役支开,行李包裹都已打好,结果你反倒来拖我后腿,害我走不成。”
秦潼听蔺英这般说方松了口气,知道他终于打消了那个愚蠢的念头。她微笑起来,说道:“男子若不成家,人生便不圆满。你还未曾见过妻子,又怎知娶妻的好处呢?也许到了明日,叫你走你都舍不得呢。”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蔺英嗤笑道,“谁还不曾见过?”他斜乜秦潼一眼,“你不也在行院中有一红颜知己吗?”
秦潼默默无语,半晌才道:“娶妻怎能同你沾花惹草相提并论,那些个莺莺燕燕不过为了你囊中的银子,你妻子却是为了你这个人,说这等话小心吃人耻笑。”
“难道那位红袖姑娘也是为了你囊中的银子?”蔺英知道走不成,心中郁郁,故意打趣秦潼道,“听闻自从秦公子成了红袖姑娘的入幕之宾,红袖姑娘眼中就再看不见别人了。”
秦潼脸上一红,嘀咕道:“谁在背后嚼舌根,叫我知道打断他的腿。”她扯过蔺英的衣袖,道:“快同我到前边去吧,新郎官失踪这么久,人家知道是我把你拐来,指不定怎么骂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