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们,雅柏菲卡更在意还未出动的普鲁士军队。
所以他在等,等着那只普鲁士军队,等着和英国暗谋的西班牙,等着路易离开,他留下来,平息人民的愤怒。
在司法宫遇刺的那天下午,路易便要求他回领地,来掩盖已经开始显露的症状,同一个会医术的人同居,很难消除蛛丝马迹。
“你必须回领地休养。”路易很少用这样强硬的词汇,他总是好心的过头,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而瞻前顾后,左右摇摆不定,哪怕是命令,也常常是商量的语气。
不能让那些激进的革命者发现他的症状,因为这是一切分崩离析的开始。作为王室最后的壁垒,看似不可撼动的权力下,有着阿喀琉斯之踵一般的致命弱点。
“我很害怕。”离开前,路易挥退了旁人对他说。民众的力量不可控制而且日渐强大,只能引导,不能镇压,稍有不慎,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垮整个原有的秩序。
恐惧让人做出错误的决定,而总要有人来弥补和承担过错。
米诺斯是被零星的枪炮声惊醒的,在清晨,天空还未完全明亮的时候。很快管家便上了楼,在门外通报副官来访的消息。
“国王一家今晨三点试图从巴黎东门出城,被巡守的卫兵发现,现在马车已经避入司法宫。”副官也是匆匆而来,米诺斯注意到他甚至少扣了一颗风纪扣。
“冲突是怎么回事?”米诺斯问。
“国王叛逃的消息在城内散播开,杜伊勒里宫被愤怒的人群包围,他们在攻击守卫的瑞士军团。”副官回道。
“嗯。”米诺斯应了一声,拿上外套,走下楼,还未出前院,就遇上匆匆而来的罗伯斯庇尔。
“你最好哪都别去,我刚从议会过来,有证人控诉国王暗通奥地利,证据就在杜伊勒里宫内。”
众所周知他的和王室的关系,如果此刻出面,必然会被当做维护王室的一方,遭受袭击。
“别忘了你的立场。”
8月10日,因为对国王的愤怒,暴乱者们迫使立法会议废除1791年宪法、国王退位、实行普选制。但骚乱却进一步扩大,甚至战火烧到了之前那些哄抬物价的商人身上,一些面包店和粮商都受了波及,最开始煽风点火的那些人这才有了收敛之心,请求法院宪兵团协助维护治安。
米诺斯再次进入杜伊勒里宫已是一天之后,王宫的华美玻璃窗均被砸碎,和掉落的吊灯,推到的家具一起,铺满了大理石的地面。行走时鞋底传来黏滞,因为未干涸的血迹,和四处可见的人体组织。
国王的一道放弃抵抗的命令,让这里成为大屠杀的第一现场,八百人的卫队,无一幸免。暴行扩散出去,本来与此事无关的人都受了牵连,随随便便一句与王室勾结,便能破门而入,烧杀掳掠,人性之恶,没有阻隔后无限放大。人总是会抱有些侥幸心理,在犯罪为群体时,会觉得自己的罪行不会被发觉,或是不会受惩罚。
法律向来都是限制恶行的界限,由权力维持,才让人能定格在为人的那边。明明整个巴黎都知道米诺斯和大亲王的关系,却在这几天内,没有一个暴民敢于擅闯他的府邸,因为宪兵团手里的枪和剑。
那些破碎的尸体里有很多见过的脸孔,被痛苦扭曲后,一时很难辨认出,但有一个花白的头发的干瘦老人,即使头骨破碎了半边,血染了一脸,米诺斯也一眼认出,因为见过太多次,王室的医生弗朗索瓦爵士。
在暴乱发生前,米诺斯还打算抽空拜访他,十八年前王宫发生的事件,最有可能的知情者。在路易十六加冕之后,这位医生曾离开凡尔赛,前往普洛因伯爵的领地,停留了长达一年的时间,才重新返回王宫。
现在这条线索也断了,剩下两个更应该知情的人,被激进派为了避开他这个带有王室偏向的法官,而重组的审判阴谋者法庭扣押。
还未等最高法院处理完暴乱留下的案件,另一个消息传入了巴黎,大半年来毫无音讯的大亲王殿下,带领龙骑兵离开驻地,一路北上。害怕被报复的暴民们,连夜闯入了监狱,将里面一千多保皇党和贵族悉数屠杀。
人在将死的恐怖压力下,会化身为毫无道德的恶魔,所有的女性囚犯,那些高贵的夫人小姐们,都遭遇到轮奸和殴打,然后被切成碎块,作为战利品炫耀地带离,甚至有些漂亮的男性也不能幸免,遭遇同样对待。暴民们将王室旁支的头颅穿在削尖的木棍上,走过囚禁王后和国王的塔楼,让国王一家能透过窗口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