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讽刺的是几日之后,新的消息传来,龙骑兵并不是为巴黎而来,而是穿过巴黎隔壁的香槟阿登区,进入东北部洛林区,包围被奥普联军所占领的凡尔登要塞,前线的败局开始扭转。
可巴黎的人们似乎忘记他们在经历战争,全心全意地投入这场冠以自由之名却行着罪恶之事的革命中。
1792年9月20日,瓦尔密胜利,为五个月的国内战场画下了暂时的句号。在巴黎获得全面胜利的代表工商阶层利益的吉伦特派害怕大亲王回到巴黎后清算,便于9月21日开幕了由普选产生的国民公会,次日宣布成立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剥夺原有的贵族头衔,去掉先生和阁下的旧日称呼,换以同志和兄弟,并公开要求带领龙骑兵的雅柏菲卡立即返回巴黎,就国王的审判问话。
这种笑话般的命令送往前线,自然被那人忽略,法兰西玫瑰忙于对侵略者们亮出锋利的毒刺,一路乘胜追击,到十月底时,甚至离开了国境。
罗伯斯庇尔作为巴黎代表中得票最多的候选人进入国民公会,总算将那些狂热者失去的理智又平衡回来,11月新送往前线的命令变成了切断补给视为叛国,才让龙骑兵又追着联军溜了一段后,一个回转迅速撤退回国境内,毫不拖泥带水,连追击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对方。等联军回过神来时,国境边上休整完毕的国民自卫军早已严阵以待,在他们阵线后,龙骑兵团悠然自得地整编扎营,统计阵亡和伤兵,拨放补贴。
这时国民公会又不希望雅柏菲卡回到巴黎了,因为他手上那支杀意未退的军队,国民自卫军被指派与龙骑兵换防,而刚刚返回驻地不到一个月的龙骑兵,则被命令西上,以防五月就开始对法国进行海上封锁的英国,至于雅柏菲卡,则以需要问话的理由,被下令留在领地,等候法庭取证。
就当公会已经做好再一次被忽视的准备时,出乎意料的,这次对方选择了服从命令。
“谁去将人带回来?”问题一提出,刚刚还群情激昂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目光闪躲。整个普罗旺斯大区,都是雅柏菲卡旧日的领地,纵然现在共和国取消对方的身份,也无法避免那里依然是某人大本营的事实。公会可以剥夺他手中的军队,因为符合当下布防的局势,而他在自己的领地里,毫无畏惧。
“米诺斯。格尔芬。”有人出声提议,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见众人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米诺斯懒洋洋地笑笑,说道:“既然是公意,我当然同意。”
对于谋杀的旁观不作为,应该与杀人者同罪。
国民公会的一些议题,甚至堪比当年法学院的读诗会,让人昏昏欲睡,花了半场会议来补眠的米诺斯,从议会厅走出时,还觉得被雕花的椅背硌得骨骼生疼。
“喂!米诺斯。是这个名字吧?”有人停在门廊外等他,穿着条文的灰色大衣,歪歪斜斜地系着条红色的领巾,带着几分市井的痞气向他招手。
虽然没有正式见过,但米诺斯也认识,罗伯斯庇尔的好友,丹东。
米诺斯多次听闻他的名字,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地从罗伯斯庇尔口中讲出,关于他的风流趣事。
“什么事?”共和国新制定的规则里,便是去除旧时的礼仪称呼与繁文缛节,让交谈变得快速简洁,这条倒是深得米诺斯喜欢。
“塔楼里的小王子,生病哭了几个晚上了,我烦的不行,你带走吧。”罗伯斯庇尔推辞掉阴谋审判庭庭长的职位后,丹东却自愿加入了陪审团,成为九月屠杀后监狱的负责人。
见米诺斯不回答,他又说道:“国王和王后叛国证据确凿,年后就要公审,很多人都想成为他的照看人。”他说着将双手笼入外套口袋,十二月,天气日渐寒冷,像是要下雪般阴沉。
“做人总要有些底限。”丹东看向走下阶梯的一些人,毫不掩饰的轻蔑。
杜伊勒里宫被攻陷的那晚,除去死亡的几千人,还有大量不可考证的失踪,总是优雅精致的贵族们,成了暴民最好的猎物和收藏品。这是被国民公会所默许的,推翻王权应得的利益。
甚至有些人窃窃私语,将主意打到领军在外的龙骑兵团长身上,只是苦于太难得手。而眼下无依无靠的小王子,总归是同一个家族出来的近亲,容貌上颇有几分相似,便成了更好不过的替代品。
“好。”米诺斯本不想理会,想到这层,鬼使神差地给了同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