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提高的尾音,不是为了确认身分,而是要确认那人的生命迹象。他身上裹着好几层毯子,身上穿着羽绒衣。
他才刚倒下,是的。甚至脸上的雪花都还不多。但他为什麽倒下了?无可遏止的恐惧攀上Sherlock的神经中枢,他感觉眼前一昏。
John的头部附近是几朵蔓开的血花,无声地绽放。若它们也有生命,养分来源便是John的性命,每绽开一点,军医的吐息又会更微弱几分。鲜红扎眼,它们分明无声,此刻却彷若在Sherlock耳内高唱着胜利的凯歌。
——「或许他会倒在你臂膀之中。想想看,他军人的血液渗透了你的大衣、衬衫,一路透进你的心里。这是最适合他的壮烈死法。军人的坚毅,与你的柔情?」Moriarty已经把桌上的苹果凿刻出了几个字。
Sherlock指腹轻靠在John的颈动脉上,感受底下传来微弱的突突跳动——他还活着,噢,上帝。Sherlock头一次满怀感激地说出这个宗教单词。他还活着!
侦探连忙褪下自己的大衣,刻不容缓。他一只手托起John的後脑,指尖一阵温热。有伤口。他在流血。
他把医生身上的毯子解下来,覆在那人伤口上压了压,接着为他披上自己的大衣。John也在瑟瑟发抖。
这样不是办法。Sherlock焦炙地想着,风雪愈加强劲,但他不能放任John一个人在荒地里长眠。
他要他活下去。
远方有个渺茫的影子——尖屋顶与烟囱,在张狂的雪势里格外单薄。Sherlock凝视着那缥缈的建筑轮廓半分钟之久,最後眉头一蹙。
来赌一把。两个人的性命当作筹码。
侦探将医生打横抱起,那人似乎发出了细微的咳嗽声。Sherlock用大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一丝寒风都不让透进。他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臂弯,轻靠着胸膛。
一切都如此单纯。Sherlock迈开大步朝着房屋走去,脑里想的只有如何给John治伤,至少他希望能看见他醒过来,喊自己的名字——或者叫嚷着要他给他倒杯水——怎样都好。
John依然沉沉地睡着,安详地像是全然不知自己从空难里生还。几朵雪花落在他淡色的睫羽上,几乎分不清界线。
没来由地,Sherlock总觉得——这段路,他得走上一辈子。
*
门前的红木臺阶多已被埋没,仅剩最後一两阶还勉强看的见。Sherlock用鞋尖顶顶门板,没有用处。他再试一次,仍是锁着的。
他小心把军医放在门前一块突出的平臺上,退後几步,猛力用肩膀撞门——这幢屋子不知道有多少年代,他试一次便成功了。
这栋房屋比Sherlock所想还大上些许。一入门看来像起居室的空间颇为宽敞,有一张酒红色绒布三人座沙发,两侧各摆着一把扶手椅与摇椅。正对着座椅的是一面红砖墙,还有个壁炉。里头有已经烧尽的炭木,一旁有个箱子摆着乾柴。
壁炉旁有条走道能通往後方厨房,而在起居室左侧是几扇紧掩的门扉,估计是卧室与客房还有书房一类的空间。
Sherlock走向绒布沙发,让军医躺进椅垫里。John还在昏迷,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的面色就和那位驾驶座上的男人同样苍白如纸,Sherlock立即意识到John失温的可能——虽然他的昏迷应是头部撞击引起的,但失温会让整体情况更糟心。
他解开医生军绿色外套上头的拉炼,并无半分迟疑。Sherlock将它挂在椅背上,接着回身,手指触上John的领子——他嚥了嚥,生硬地松了手。
如果他是医疗人员——和John一样身经百战的军医——是不是就不会在进行如此简单的动作时还满脑子纷纷扬扬?无可否认地,他确实想起了一些别的什麽——就和撞见他一身湿漉漉从隔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样。Sherlock迸出一阵烦懑的低吼。他在贬低与谴责自己。可救人要紧。
他竭力止住翻腾的思绪,把John的衬衫排扣由上而下逐次解开,他的体温确实是较常人低了一些。
Sherlock把衬衣从军医身上扯下来。拇指指腹拂过左肩——没有伤疤,却发现那人的下腹有一个伤口——缝了五针左右。他轻轻扬眉。
John长裤上的雪已经消融,化成了冷水渗进衣物里。
Sherlock长叹一声,手伸向医生的皮带扣。
「John,算我求你了。在我有生之年,可不想看见你死。」
*
「你确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