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主公大半年忙于征战,在国内时也常各县出巡,从来无此闲暇。偶然督促一下阿斗课业都难得,何况亲自给孩子做玩具?再说阿斗应该也过了玩这种东西的年纪。难道是做给刘永的?更不可能…
于是他上前,坐在刘备身旁细看他手上之物。
那不是普通的木头玩具。看外型像是一匹马,身上各处关节还可活动。当是一只能行走的木马。背上有盖,可以开合容物。看起来…咳,更像是诸葛亮的作品。
法正看得出神,不免有些发愣。果听刘备笑道:“这确是孔明之作,送给阿斗玩的。”
“主公将它随身携带?”法正问。
“呃…”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像是他抢小孩子玩具似的。但刘备还是坦荡荡直言了:“阿斗也不玩这个了。孤想起孔明说过要仿此做一可运粮的木马。可让这轻巧的小马走动容易,真木马放大了数十倍,又装载沉重的粮草,如何在山间行走,却是个问题。孔明还没有研究出来。”
法正心中默默吐槽:那为什么把它带出来…诸葛亮研究不出来,你就研究得出来吗…?
“…后来偶然在阿斗屋中看到,本来是想研究看看的。”刘备说着,摇头叹息:“怎料武人手上没有轻重,把它弄坏了,走动不得…怕他发现了生气,只好带出来。”
“……”
那个“他”指的自然不是阿斗,而是诸葛亮。
“你说,他什么都好。多谦和宽容的一个人,就是不能忍这个。若是弄坏了他的心血之作啊,沉下脸来几天都跟你冷冰冰。”
看着刘备一脸委屈,法正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主公现在是想设法修好它?”
“我怎么修得好!这军中也没有一个巧匠能钻研得透他的东西。”刘备笑道:“我只是琢磨着,这次回去给他带什么礼物好。金银布帛,他都不愿受。哪怕汉水旁一草一木,都会比这些更令他欢喜。他恨不得自己来一趟…”
“但是主公不许。”
“嗯,我不许。孤的萧何,不是拿来冲锋陷阵的。”
“……”
“所以啊,孤就想了个万全之策--把它雕刻成一件礼物,加上汉水旁的芦苇,加以编织,还送给他…孝直你看,我雕得像么?”
刘备说着,把手上的木头物事放在他手上。法正将这被刘备折腾得面目全非的玩具木马翻来覆去地看: 好好一匹神行兼备的小马,此时被弄得鹿非鹿,牛非牛,羊非羊。头上还有一支奇怪的角!
…如此失败之作,谁看了不会更生气?
“孤才做到了一半,等一下再以芦苇编织装饰一下,应该就更像了。”刘备看法正皱眉,笑道:“孝直皱眉就对了。此物非牛,非羊,非鹿。却又都像。孝直想不起来它是什么吗?”
…鬼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等等。法正抬头,看着刘备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猛然一拍脑袋,继而笑指着手上之物:“此兽名法!”
古之法神,传说为神兽“灋”, 灋即是法之古字。此神兽似羊非羊,似牛非牛,似鹿非鹿,头上长着一支独角,锋利无比。灋有分别罪与非罪的本能,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见人争斗时,用它的一只角向无理、有罪的一方触去,是非曲直,立见分晓。
“哈哈哈哈…正是!此兽以孝直为名,你安能想不起来!”刘备大笑起来:“待我们打下郿县,定携孝直之手,回老家看看。听说那儿有一尊商君所立的,真正的石雕法神…走!”刘备拉起他,携了他手就往帐外走去。
“…主公?!”
“庆功去!”
“…主公且慢。”刘备武人力大,扯着他手。法正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拉住自家主公,正色道:“正心中有一事不明。”
刘备见此,也认真望着他:“孝直请说。”
“法神公正不阿,为何不以其角触正?”
法正向来恩仇必报,助刘备定西川,荣居高位后,擅杀昔日毁伤自己之人。有人便状告到诸葛亮面前。可这向来执法公正严明的军师将军竟是道:“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当斯之时,进退狼跋,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