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子初,是否精研连营之法?”刘备问。
“众将皆不通连营之法。然臣可尽力而行。”刘巴道:“若丞相在此,则必可万无一失。”
刘备摇头一叹:“孔明远在千里之外。子初,你可得勉力为之!”
“臣…领命。”
刘备点了点头,刘巴亦报以一笑。只见榻上廖化翻了个身,梦中呓语:“陛下…要为关将军报此仇啊…求陛下…替臣等取回荆州,还于故乡…”
“元俭,你放心。”刘备低声道:“朕必报此仇,不负卿等之望。”
章武二年春二月,汉军突出奇兵,汉将黄权督江北诸军牵制陆逊。刘备自秭归率诸将南渡,攀荆门之险,缘山截岭,于夷道猇亭驻营,前锋径攻夷道。连营以保后路。此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置东吴大军于侧翼而不顾,兵行险着,避实击虚,显然大出陆逊意料。江南孙桓一军被围困数日,坐困夷道,唯呼相救。刘备又派将乘势攻取佷山县,南通武陵。一时武陵汉军蛮兵士气大振,马良率兵一举平定了零陵,桂阳二郡。随时准备进攻长沙,直捣黄龙。
汉军捷报频传,东吴连失数郡,陆逊困守夷陵道,荆州防守亦一路溃退至益阳一线。荆南已复大半。孙权在武昌宫已心焦得徒多生几根白发。东吴诸将无不大叹陆逊书生误国。
汉军不唱九歌橘颂,亦不唱下里巴人了。他们于大胜之余已然唱起了大风歌,歌颂着他们的帝王,等待着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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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孙安东公族也,被困夷道已有数月,已数次求援,奈何不救?!”东吴夷陵大营帅帐内,韩当不经通报,径直入帐,虽抱拳行军礼,却厉声质问陆逊。众将尾随在后,纷纷附和。
打从刘备攀荆门,占夷道,围困孙桓,陆逊即下令死守夷陵,已过数月。冬去春来,而今已入夏。众将怨声载道,恨陆逊坐失战机,不早出战。如今让刘备占了地利,东吴只得困守。夷陵大营有南郡,江陵在后,粮草兵员供应源源不断。可孙桓一军独在江南,被汉军团团包围,众寡不敌,只得呼陆逊相救。东吴众将皆明白,若不救孙桓,待得夷道彻底沦陷,被汉军攻取夷陵只是迟早之事。到时候谈何死守?!
陆逊缓缓起身,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
“呵,什么好计?”潘璋冷笑:“大都督,我们等你的计谋已经等了大半年了。你仍是一筹莫展。”
陆逊微微一笑:“然也。今吾计得展。现在可以出战了。你们不是一直想打刘备?”
众将一听,愕然面面相觑。直觉陆逊将战争当儿戏。韩当沉声道:“大都督,请再说一遍。我没有听错?”
“我说,”陆逊道:“出战的时间到了。”
“恕末将直言,”潘璋大声道:“攻备当在初,大都督不早击之,今乃令其入地五六百里,相持经七八月,其善用连营之法,诸要害皆已固守,击之必无利矣。还是先救孙安东,再徐图良策。”
“我等皆赞同潘将军之言!”东吴众将齐声赞同。
“诸要害皆已固守。”陆逊严声道:“正因为处处可守,则处处难守。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犄角此寇,正在今日。我当先攻其一营…谁愿出战?”
“……”帐中没有一人答应。韩当叹息一声:“今国家被此小儿所误矣。”
“没有人愿意?”陆逊只当没听见,淡淡一笑:“好,请诸将替我守好大营。我自率军出战。”
领军出营之时,骑在马上的陆逊嘴角绽开一丝笑意。
…刘备的大营,刘子初亲自布下的连营之阵,玄妙无比。也只有逊亲自去看,才知道有无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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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酷日下,汉军严密以连营之法占守各处险要。前锋更是不断对孙桓一军发起攻击,直有乌云压城城欲催之势。孙桓为东吴宗亲,若有闪失,干系不小。汉军攻其必救,扣住东吴命脉,又可诱陆逊来援,届时主客异势,大功可期。
然而陆逊下令死守,孙桓皇亲国戚,兼有将才,心高气傲,虽怨恨陆逊不发兵相救,却也绝不肯轻易弃守,于是苦苦撑持。两方对峙下来,攻防战竟长达半年之久。刘备数次亲临前线,激励汉军攻城。汉军每见天子亲临阵前,士气高涨,然总是在看似将要攻破城防之时,遭到吴军激烈反抗,为避免成蚁附之术,造成死伤惨重,不得不暂时收兵养息,来日再战。随着一天天炎热起来的天气,汉军不习水土,已开始有士卒病倒。致使休养时日不得不延长。刘备爱恤士卒,亲自巡营,含蓼问疾,安慰将士。得于如此统帅之爱护与激励,汉军方能凝聚士气,甘愿继续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