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将无忌抱在怀里,取帕子替他抹去额上汗水,神色不定。这毒是杨逍所下,用的却是无忌的方子。当年大都万安寺,为救被困的六大派,无忌曾配制一份无色无味的麻药交由范遥,用以骗取“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事后杨逍求得药方,另行添加烈性药物,做出这等侵肌蚀骨而又无色无味的麻药来。无忌内力深厚,毒性隐而不发,而杨逍刻意催运内力,加深毒性,再趁着无忌内力微虚之时,将毒性传入。
无忌强忍痛楚,道:“第三个抽屉里有瓶解毒丹,你拿出来,自服三颗。你体内残余毒性虽微,但仍要小心。”杨逍依言取解毒丹吞下。无忌见他服下解□□物,微微一笑,想去拉杨逍的手,然而全身骨节酸软,举起一根手指也无力气。杨逍为无忌穿上自己的贴身内衣,伸手与他十指交握,柔声哄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你先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无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恨你,只恨自己命苦,无力自主。”声音越来越低,终于闭上双眼。杨逍将无忌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水一滴滴流下来,落在无忌的脸上,又沿着无忌的脸颊,流上了鸳鸯枕,道:“我今生负你良多,来生你再来找我,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番外二
俞莲舟匆匆赶至蝴蝶谷时,只见仪仗扈从,前拥后簇,车乘相衔,旌旗招展,心中暗叹来迟。未到近前,已有数队禁卫持戟拦阻,俞莲舟站定脚步,提气高呼:“武当俞二求见!”禁卫听俞莲舟自报姓名,知来人与新帝关系匪浅,都停下来,排成圆形,将之围在圈内。
柱香时间,有内监快步前来,高声宣召:“宣庶民俞莲舟觐见!”俞莲舟整了整衣冠,随他走过重重仪仗,来到草庐之前。五行旗各掌旗使窄袖戎衣,紫花比甲,分统五方,属下旗众,衣分五色,甲胄全新,各执兵刃,庄严肃穆。入得庐内,除了一众内侍女官,明教众首领均在。范遥、冷谦、周颠、铁冠道人张中各衣明教法服,杨逍、彭莹玉绯袍玉带展角,殷野王五章衮服,垂七旒冕。范遥身旁一个小小孩童,九章九旒,玄衣纁裳,与无忌衣着式样相类,俞莲舟认出,那是无忌收养的义子张潜光。各人垂首而立,噤若寒蝉。
无忌怔怔地坐在桌前,眼圈微红,冕垂五采玉珠十二旒,衣六章裳六章。俞莲舟走到无忌跟前,低声道:“无忌,我来了。”众人俯首闭耳,不敢呼叱俞莲舟犯讳不尊。无忌眼珠微微转动,望向俞莲舟。俞莲舟心中一酸,道:“你……你还好么?”无忌道:“我不好,你是来带我走的么?”屋内众人一齐拜伏在地,道:“求陛下三思!”无忌毫不理会,道:“五行旗带了一万兵马,御林禁卫又有一万,在我眼里,哼,这又算得了什么!”杨逍彭莹玉膝行而前,伏地垂泪,道:“万千罪过,皆臣所为,求陛下体念天下苍生,勿要再辞。”无忌冷冷的道:“我竟不知这世上有刀架脖子逼着做皇帝的。”
俞莲舟早看出无忌气息滞涩,是被下毒封闭了内功的样子。但无忌内力浑厚,早已诸邪不侵,如今竟然中毒被挟,可见明教为此费了多少心思。无忌抬头望着俞莲舟,道:“俞二伯,你自小就待我很好,求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要做他们的教主,也不要做什么皇帝。”俞莲舟强忍伤痛,道:“无忌,你——你能成就大业,我们大家都很为你高兴。”无忌定定望着俞莲舟,目光渐渐的自震惊转为怨愤,又自怨愤转为哀戚,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道:“原来……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我……我恨你!”说到这里,气塞胸臆,一口气转不过来,竟自晕了过去,地下跪着的众人一齐抬头关切地望着无忌。俞莲舟伸手在他背上推拿了一会,无忌悠悠醒转,杨逍眉眼一动,张潜光走上前去,扶住无忌,道:“义父,你别生气,坐下来,歇一歇。”
无忌怒道:“你爹是卑鄙小人,你也要学他么!”用力推开张潜光,张潜光不过五六岁小儿,如何挡得无忌这含恨一推,登登登倒退三步,拍的跌坐在地,眼中泪水滚来滚去,但他性子坚强,拼命忍住不哭出声来。俞莲舟抱起张潜光,柔声道:“不哭,好孩子不哭。”无忌心痛之余,恨意更增,顺手执起桌上一只黄铜小炉,用力向杨逍掷去,杨逍直挺挺跪着,不闪不避,任那铜炉击中额头,血流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