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棋社步行回家的路上途径一家名为砂隐家的餐馆。一个人住,鹿丸没有什么做饭的兴致,有时在棋社里待得晚了,便在这里解决晚餐。从装修风格来看,这店家应该是多年的老字号。菜品多为砂隐的家常菜,风格与木叶的大不相同。他对饮食的欲望也是极为寡淡,只觉饱腹即可。能称之美味的唯有母亲的醋昆布和味增青花鱼。当然后来鹿生学习了母亲的手艺,做得也不赖。在品论食物方面,他词汇量匮乏,不错,挺好吃的,就是他用来应付关于美食的全部。但这砂隐家的菜,却激活了一个新的词语——粗犷。他也说不清楚,就是个方面都带给他一种粗犷的体验。他觉得不错,挺喜欢的,全天营业不打烊也深得鹿丸心。他懒于寻觅一处新“厨房”,便成为了砂隐家的回头客。
这一天,呼啸了几日的寒风终于散去,气温回暖,仿佛春天降临。砂隐的棋痴们下棋的热情似乎也随着气温高涨起来,客人比往日多。他的老顾客山田先生与藤冈先生下了一盘高水准的围棋拉锯战,从布局起双方互不相让,进入中盘战火点燃整个棋盘,胶着的竞争持续到收官,最后藤冈先生半目险胜。客人们结束自己的棋局后纷纷围观,直到棋局结束才各自散去。鹿丸完成最后的整理离开棋社时已是深夜,饥肠辘辘,在砂隐家点了份清淡的宵夜。饥饿驱使他坐在店里伺候好他的胃,而不是叫一份外卖,待回家再享用。
当一个人想做一件事情又不能做时,时间便走得很慢。就在鹿丸百无聊赖地等着他的宵夜时,一位中年女性推门而入。
这便是重逢的时刻。
木门吱呀一响,鹿丸本能地循声望去,入眼的女人身着黑色的忍者制服,背着三星扇,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几缕发丝不太熨帖地翘起来。
手鞠也没能忽略奈良一族代表性的冲天辫。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牵引,锁定在男人的面庞上。她犹疑了片刻,最终走近鹿丸落座的餐桌,与他面对面而坐。
他们一时相顾无言,任尴尬横生。长久的分别令他们失去了共同语言,生活、工作,他们已然完全处于不同的领域,无论从哪里开始,都不能成为一个合适的对话开端。或者他们可以聊聊感情?那更加猝不及防,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她到底怎么想。二人都忙着百感交集,却也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如今的对方。
岁月的风霜吹打着,侵蚀了他们过去水嫩的肌肤。他额头上有两道无法忽视的抬头纹,而她的法令纹也深邃得令人瞩目。他注意到她还背得动她的三星扇,不禁可怜起他的老腰。常年伏案的工作,他不幸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不能久坐。而她则留意到他身材保持得不错,一如年轻时那般匀称,可她却一点点发福,当年紧致的腰腹如今变成一团松散的软肉。虚胖,亚健康的典型,前不久体检,还被打上了高血糖的标签。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手鞠,“你怎么在这里?”她问道。这是一个复杂的问句,纵有千言万语,都得从鹿丸此人为什么会在深夜出现在砂隐的老店开始。而她作为砂隐土著,又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在这样的夜晚出现在砂隐的任何一处都不足为奇。在刚刚过去的沉默的几秒钟,她快速地检阅了近期砂隐外交方面的资讯,即使她如今不再执掌外交,作为砂隐核心高官,这些消息自是灵通。可是她不记得最近木叶有出访计划,更不要说奈良鹿丸会参与其中。所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鹿丸没能立刻回答。他仍忙着百感交集:这真是个正中红心的好问题。他应该从哪里开始回答呢?是回答他为什么在砂隐?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岂不是要将这么多年他对她从来都没有死心的心底交代个清清楚楚?又或者回答他为什么在这老店?那也不简单,得把他搬来砂隐后的件件小事一一道来。在一片拥堵的思绪中,他终是抽出了那最重要的一缕。于是,他应道:“我搬来砂隐了。”
这是一个简略的,回答了问题又没有完全回答清楚的答案,适度牵引对方的好奇心,当然,那是在她仍然对他有兴趣的前提下,她可以一点一点地问下去,他们的谈话也得以继续,于是便也无需担忧回到最初的尴尬无言。
他看见她墨绿的眼眸转动,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她多年执掌砂隐的建设大全,大刀阔斧地改革,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她所颁布的政策,而其中一项核心政策便是移民政策。为了村子的繁荣复兴,她开出一项对移民来说绝对利好的条件——只要按照规定在砂隐购置房产,便能入籍砂隐,享受砂隐村民的一切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