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
一十三天的景色万年如一日,前尘往事很容易便散在年年月月的轮回中,太晨宫的云彩从未变过,可空荡荡的偌大宫殿此番却是有些不同。
凤九这回本打算住回她从前睡的床去,没想几名小仙娥不由分说便将她领到隔着帝君寝殿的偏殿去,凤九有些郁闷,很是郁闷,这离帝君离的未免太近了些,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他虽惦念着他,可终究同昔日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不一样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想来肯定逃不过帝君眼皮底儿,欲如何都不免显得尴尬许多。
“殿下,此处偏殿便是帝君吩咐婢子们收拾出来的,千万年来都空着,殿下尽管吩咐我们。”
“不、不必了,我一个人打理自己就行,你们忙吧!”她向来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况且青丘白家的儿女从来是放养着的,先前在太晨宫时也无人服侍,这般倒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奴婢们便在门外守着,殿下可随时传唤。”
凤九实在没法,只得让她们都站在殿外。一抬头,殿门上头一块匾额,俊逸挺拔的刻着“兰泽幽芳”,这字迹她是不会忘的,深深刻在心上,四字映入眼帘,凤九便痴了。
曾经,她住的菡萏院里,他同她开着玩笑,说这菡萏院是该辟一处池子,毕竟,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那时她问,采之欲遗谁?他笑答,身侧佳人添幽芳。寝殿内,菱格窗边东华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偏殿,殿前红衣女子凝望殿门,鬓发微微掀起,她眼角泪珠随风而逝。
凤九莫名其妙地在九重天上度过好些日子,平日里她倒很是尽责的担起厨娘的职责,大半时间都待在偏殿内的小厨房,变着花样的给东华做菜。有一回,她本要烧些糖水褒一盅桃花羹,不料烧着烧着一不小心便烧过头了,糖水太过浓稠,都成了糖浆。她倒也不懊恼,手上一捏,一只只小糖狐狸便排排地放在了托盘上,凤九一边画着糖,一边调皮的在每只狐狸头上镶上一颗枸杞。
东西送到东华面前,凤九笑嘻嘻地说:“帝君,九儿这糖狐狸没少耗费心思,你快尝尝。”
东华搁下手中佛经,端过盘子,细细地看了几眼盘中剔透晶莹的糖狐狸,心中却是一颤。小狐狸头上的枸杞子儿,一眼便知那是她自己,可每只狐狸背后,生生少了一条尾巴。
“本君不爱吃糖,日后莫再做这样的东西。”
他语气带着些冷硬,不愿再多看案上的东西一眼。凤九也不管他,只是脸有些垮,嘟嚷着便回了偏殿,她却不知她走后,东华看着糖狐狸发了半晌的呆,最终竟施了仙法将画糖存了起来,轻轻地放到架上。
自代凤九受了天雷,东华的仙元始终不稳,那日连宋来寻他下棋,亲眼见他喝茶时咳出一口血在碧色的茶汤里头,颇为忧心地问:“你这伤为何迟迟不见好?三道天雷怎会伤你至此?”
东华只淡淡的吃了连宋一个子儿,说:“那时她承了雷刑损伤仙脉。”
“帝君你该不是用了费了大半仙力去修补她的损伤?”
连宋吃了一惊,自来神仙仙脉有损,若非自行闭关,便是需得旁人以仙法相辅,将部分真元灌入伤者体内,以更强大的仙力调养修补,方能够复元。可这个术法过于伤身,会大大耗损供应仙力之人的仙元,因此自古以来鲜少有人使用此术替人疗伤,东华在承受巨大减损后不到三日内,又让天雷劈了三下,动及仙元,若没有三、五年的静心调养,是无法好全的。
连宋有些唏嘘,“好在如今八荒太平,你倒是不必担心,不过帝君还是寻个稳妥地所在好生调养一番,以免日后留下后患。”
“三殿下今日究竟是同本君下棋的,还是来八卦的?你要八卦,司命可闲得慌。”东华双眉微挑,看着庭中正同成玉不知在说些甚么,眉开眼笑的星君。
这数月来凤九过的甚是惬意,她姑姑来找过她数次,都让她胡乱打发,赖着白浅吃软纵容,竟是越发得意了。白浅三番两次要抓她回青丘,每每让她给躲了开去,几回下来,却是真切地将凤九她爹彻底惹怒,修书一封直传洗梧宫,让白浅用捆仙绳绑凤九回去。
白浅自是知晓凤九心思,可这数万年来,这个侄女儿的情伤没少让她心疼,如今眼看着要重蹈覆辙,凤九愈陷愈深,她再忍不住,直接便往东华处去兴师问罪。白浅出现在东华跟前时,他正立在瑶池边,远远望着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