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听的笑了,见黛玉的茶冷,忙另外给倒了一盏,口中笑道:“怪道人说,世间女子有多少能人,只因深居闺阁,身耽女红诗画,不过感叹chūn去秋逝,糙枯花凋,日复一日,至于终老,是以外人都不知道罢了。”
黛玉淡淡一笑,说道:“能深居闺阁,一生感花悲秋而过,半点不染世间杂事,又何尝不是幸运呢?”
也不饮茶,便对胤禩说道:“一己拙见,八爷见笑了,黛玉还有事,就先告辞。”
胤禩见她就去了,连忙叫道:“林姑娘——”
黛玉站住,问道:“八爷可还有事?”
胤禩想了想,笑道:“多谢姑娘指点,若有困惑,再来请教姑娘。”黛玉听了,并不言语,转身去了,胤禩见黛玉没有丫头跟着,连忙叫了自己的贴身丫头送黛玉回去,回思一番,那黛玉没有言语,便是默认,今后岂不是多了许多和她接触之机?很为自己的灵机一动庆幸,心qíng十分愉悦。
因黛玉办法终比御医刻意耽误的好,果然按照她所说,寻了几个心腹,打扮成百姓千里迢迢来告状的模样,奇冤奇苦,官府亦不能徇私舞弊,是以将老将军名正言顺地‘看视’起来,胤禩因此一事,便常常来寻黛玉,两相聊起,无非是事qíng进展,那官员的举动等事,黛玉依旧是淡淡的态度,不冷不热,虽偶尔也会星星点点出些主意,却只限于此事,一旦胤禩提及无关的,黛玉或借故告辞,或沉默不应,久而久之,胤禩也知道了,黛玉之所以如此,不是愿意,而是因为这件事和胤祥等人有关,她是因为这一点才肯帮忙,仅此而已。
尽管如此,胤禩还在自我劝慰,没关系,慢慢会好的,因为他没有一个好的开始,所以后天地努力就要艰苦些,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是要靠培养而出的,不管怎么说,他二人可以有个由头相处,这就很好。
有时胤禩一人独居,想起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会奇怪,他不太相信现在的他是曾经那个曾在老九老十等人面前大放豪言‘我胤禩一生唯有大业,绝不屑儿女私qíng!’的那个胤禩,不太相信现在的他,就是三番五次将额娘为自己jīng心挑选的美貌宫女驱逐身边的那个人,他有时候会揉着额头,对自己说‘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不过是一个女子’,可一旦和黛玉相处一起,之前所有所思所想都立时轻若鸿毛,仿佛和黛玉一起,他的一切都能够提升到一种新的境界,在这种境界里,所谓的虚荣,富贵,光环,功勋,都是在脚下踩着的,是要低头去看的,而之前的他,却将这些都沉沉地背在身上,言行举止,无不被其制约,诚然,这些所谓的大业,的确能给他一时的快乐,却也让他不堪重负,身心疲惫,而在黛玉身边,他是轻松的。
从前他认为自己是赌气,是要那种征服的快感,现在不是了,他从前不涉足qíng感,也是觉得男儿一旦涉足此处,会变得卑微,变得可怜,他胤禩才不要这样!可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知不觉陷了里面,因为就连向来傲气十足的他,如今竟然想,不管黛玉现在为了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能和她在一起,这就行了。
这日墨笛来报知黛玉,说胤禩邀黛玉在紫菱洲说话,黛玉很是吃惊,因问道:“紫菱洲不是二姐姐住的?他如何在那边请我呢?”
墨笛见黛玉问起,便看看左右,小声笑道:“姑娘不知道,这府上大老爷欠了孙家的钱,没银子还,想要把二姑娘嫁到孙家去抵账呢,如今我们上下都知道了,我们爷见二姑娘可怜,想帮帮她,便先租用了紫菱洲,把租金给了大老爷,叫他还钱去呢。”
黛玉也曾隐隐约约听到贾赦yù将迎chūn嫁给孙绍祖一事,据说那孙绍祖并不是怎样一个好人,却不知是因为欠了钱,既要嫁女偿还,想必不是小数目了,却不知这样事,是谁传到胤禩口中的,何以他这么快就知道,想起一则,因问:“便是租用,如何用得那许多银子?”
墨笛笑道:“明着是租房子,付租金,暗里也不过是变了债主,让大老爷欠他的钱罢了,好让二姑娘不至于受苦,我们爷做事向来如此,明明是好事,他却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了,非要寻个由头,弄出他不过为了利益为之的模样来,好让人不用借故夸赞,他也不用不好意思。”
黛玉听了,心思:他会不好意思么?不由得莞尔,却因胤禩做了这一番好事,平生了几分好感,静静笑道:“怪道我昨儿见大太太拿着银子,说要给老太太,老太太说‘既是他要住,就让他住去罢了,这么几两半银子还巴巴的拿来做什么’,原来是为的这事。”墨笛笑道:“原来姑娘也见了,正是为的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