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尚未回答,两名蒙古军官突然手举长刀,向他肩头猛劈下来。这两刀来势好不迅疾,小舟之中相距又近,实是无处闪避。张三丰身于一侧,本来面向船首,略转之下,已面向左舷,两刀登时砍空。他双掌起处,已托在两人的背心,喝道:
“去罢!”
掌力一吐,两名武官身子飞起,砰砰两响,刚好摔在原本所乘的舟中。他已数十年未和人动手过招,此时牛刀小试,大是挥洒如意。那为首的武官张大了口,结结巴巴的道:
“你……你……你你莫非……是……”
张三丰抱袖挥动,喝道:
“老道生平,专杀鞑子!”
众武官番僧但觉疾风扑面,人人气息闭塞,半晌不能呼吸。张三丰袍袖一停,众人面色惨白,齐声惊呼,争先恐后的跃回大船,救起落水的番僧,急划而去。
卫璧取出丹药,喂入常遇chūn口中,将小舟划到渡船之旁,待要扶他过船,岂知那大汉甚是硬朗,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抱着女孩,轻轻一纵,便上了渡船。张三丰暗暗点头:这人身受重伤,仍是如此忠于幼主,确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我这番出手虽然冒失,但这样的汉子却也该救。当下回到渡船,替那大汉取下毒箭,敷上拔毒生肌之药。
那女孩望着父亲的尸身随小船漂走,只是哭泣,常遇chūn道:
“狗官兵好不歹毒,一上来就放箭she死了船夫,若非老道爷相救,这小小的船家女孩多半也是xing命不保。”
张三丰心想:眼下无忌不能行走,若到老河口投店,这汉子却是钦犯,我要照顾两人,只怕难以周全。取出三两银子jiāo给艄公,说道:
“艄公大哥,烦你顺水东下,过了仙人渡,送我们到太平店投宿。”
那艄公见他将蒙古众武官打得落花流水,早已万分敬畏,何况又给了这么多银子,当下连声答应,摇着船沿江东去。
常遇chūn在舱板上跪下磕头,说道:“老道爷救了小人和小主公xing命,常遇chūn给你老人家磕头。”
张三丰伸手扶起,道:
“常英雄不须行此大礼。”
一碰他手掌,但觉触手冰冷,微微一惊,问道:
“常英雄可还受了内伤么?”
常遇chūn道:
“小人从信阳护送小主南下,途中与鞑子派来追捕的鹰爪接战四次,胸口和背心给一个番僧打了两掌。”
张三丰搭他脉搏,但觉跳动微弱,再解开他衣服一看伤处,更是骇然,只见他中掌处肿起寸许,受伤着实不轻,换作旁人,早便支持不住,此人千里奔波,力拒qiáng敌,当真英雄了得。当下命他不可说话,在舱中安卧静养。
张三丰转头看向周芷若,周芷若约莫十岁左右,衣衫敝旧,赤着双足,虽是船家贫女,但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胎子,坐着只是垂泪。张三丰见她楚楚可怜,问道:
“姑娘,你叫甚么名字?”
周芷若道:
“我姓周,名叫芷若。”
张三丰心想:船家女孩,取的名字倒好,问道:
“你家住在哪里?家中还有谁?待会儿叫船老大送你回家去。”
周芷若垂泪道:
“我就跟爹爹两个住在船上,再没……再没别的人了。”
张三丰嗯了一声,心想:她这可是家破人亡了,小小女孩,如何安置她才好?
常遇chūn说道:
“老道爷武功高qiáng,小人生平从来没有见过。不敢请教老道爷法号?”
张三丰微笑道:
“老道张三丰。”
常遇chūn“啊”的一声,翻身坐起,大声道:
“老道爷原来是武当山张真人,难怪神功盖世。常遇chūn今日有幸,得遇仙长。”
张三丰微笑道:
“老道不过多活了几岁,什么仙不仙的。常英雄快请卧倒,不可裂了箭创。”
他见常遇chūn慷慨豪慡,英风飒飒,对他甚是喜爱,但想到他是魔教中人,不愿深谈,便淡淡的道:
“你受伤不轻,别多说话。”
张三丰生xing豁达,于正邪两途,原无多大偏见,当日曾对张翠山说道:
“正邪两字,原本难分。正派中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倘若一心向善,那便是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