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也闻到,暗自想道:该是林妹妹方走不久,香气还没散。他本是极熟悉这香气的。
妙玉回礼道:“施主客气了。不过你我所做,也只挡得一时,挡不得一世,该来时你挡也挡不住。”
水溶俊眉一皱道:“如何讲?但请师傅提点一二。”
妙玉双目澄澈,轻声道:“今世的纠葛,才得未来的因果,又何必多问。你拖得一日,只怕怨气愈深一层,他的苦却只增不减。”
水溶眉一扬:“我明白,但要一试。我想做的,即会做到。”
妙玉缓缓道:“但愿如此吧。”
宝玉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何为,水溶不是为了答谢妙玉的平安灵符吗?怎么说起了因果。摇头笑笑,自己便到佛像前挨个恭恭敬敬上香拜了,转眼瞥到观音像后,微露羽纱,庵门开着,有微风chuī过,那裙摆飘飘舞动,莫不是湘云妹妹未及走开,避在那里,云妹妹最是淘气的,必是她躲在了后边。悄挪步转到了佛像后身,方要吓她,见是黛玉立在佛像身后,“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不由一喜,出声道:林妹妹,你在这里。
黛玉以纤纤素手指掩口,作了个禁声的动作,摇摇头,嗔宝玉一眼。
宝玉点点头,悄声道:“我知道了。”又指指黛玉脚下散开在地上的裙边,黛玉忙低头来看,不由玉脸胀红,只怕那人已看到衣裙,急提裙,收回铺散开的裙边。
宝玉含着笑意,便又转了出来。
妙玉并未瞧见,水溶却全瞧见宝玉的动作,见他似在与人说话,不由明白原来佛像后有人,再一看露在外边的裙边收了回去。水溶心上一笑,想到自己来访,搅了哪位姑娘的清静,实在是他的罪过。
却听妙玉不期然间道:“少王爷,彼岸花已开。”
“彼岸花”三字,令黛玉心一惊,想到一片绿竹中一点鲜红如血,艳色迷人,可那花却是不该开在人间,不由侧耳细听。
水溶脸上露出惊讶,问道:“彼岸花开在何处?”
“潇湘馆。”妙玉冷冰冰说道。
宝玉接口说道:“是的,少王爷,我也见到,花红艳艳的,煞是好看。林妹妹说道本应开在接迎之途。”
眼瞟向佛像身后,宝玉忽然一楞,接迎之途?开在地狱的彼岸花-曼殊沙华,究竟是什么?林妹妹为何要与他订了拾花盟约,拾落花,直到他白发苍苍,弯腰驼背,难道妹妹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担心她命不久矣,怕她去后,他宝玉承受不了打击殒命,以拾花盟约之事约束自己?妹妹呀,妹妹,如今宝玉才了解,你一片苦心为宝玉着想,你玉壶冰心,让宝玉如何不心碎?若真有那一天,宝玉如何心痛?若要宝玉独活于世,有何生趣,莫若随你去了。
宝玉便有些发起呆来。
看来真的要有事发生。
宝玉想到的是林妹妹,而水溶却不自觉还是想到宝玉,但为何开在潇湘馆,难道他所料有误?宝玉怡红院上空的黑雾又是什么?
水溶问道:“师傅既已知前qíng,因何不告知,也好应对从容。”颀长的身躯一派贵气,面上却是一片忧虑。
妙玉有些着恼道:“我话已尽于此,一切自有天定,少王爷何必qiáng求逆转。况且少王爷又说出来吗?”
水溶淡笑道:“水溶唐突了,妙师傅不要放在心上。”
第60章 禅心无尘
袭人被撵因黛玉而起,黛玉不免耿耿于怀,妙玉开解黛玉,有些人是不能一再宽容的话,黛玉才把心事放开。双玉参禅之时,宝玉与北静王少王爷来到,黛玉匆忙之中躲到了佛像之后,听他三人谈话。
水溶见妙玉冷面生恼,他不免浑身也透出了本自天生的傲然之气,但一想到妙玉曾不拒自己在此镇魔,应了自己所求 ,宝玉方能平安,才俊颜略展开淡淡的笑容道:“妙师傅既言劫数难逃,是水溶得罪了。”
妙玉缓了面色,挥佛尘转身道:“随少王爷如何去想,我qíng尽于此,以后吉凶祝福,全凭他自己福报。”
略顿一下,轻声道:“少王爷一心为友,其qíng可叹。”
水溶见已无话可说,对妙玉纤纤前背影再施佛礼,扬脸道:“水溶告辞。”
妙玉扬声道:“送少王爷。”
便有小尼伸手请水溶前行,水溶以目光来寻宝玉,说道:“宝兄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