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作者: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37)

  菟娘歪歪脑袋,露出轻轻巧巧一个笑来:“我怎么办?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她顿首沉吟一会儿,只说:“可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罢。”

  “可是、可是你完全可以离开——”

  菟娘面目上温柔似水的笑意从未停歇,“我想过离开,可牵绊太多,过往太多,终归挪不动步子。可我如今这样走,也算是另一个意味上的离去罢,只望我不要困于美好与忧愁的回忆中才好。”

  女人的豁达明理让人咋舌,回答竟与多年前在花海中的那个问题如出一辙,轻柔动听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被一层浅淡的笑意的纱罩住,时隐时现。“先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当下既然黑暗,前路或许光明,许多人和事,都是能够被改变的。”

  远处的哭声渐弱,呼唤菟娘的声音迭起,女人朝后一望,顾盼的风姿在一颦一笑里尽数显现,可却只是徒增花凋叶残的惋惜而已。她应当是个很美丽的人,却甘愿在一座山村里忍饥挨饿,饱受欺凌——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粗衣短褐的女人步步走远,樊真站在原地,依旧抬眼看着面前一幕幕如灯走马的悲欢。

  立了一阵,村舍的门前已然没有人影,他牵过马,回身朝村口走去。手掌在马缰上攥得紧紧的,粗麻的纹路嵌进手掌,勒出酸麻的疼痛。一阵疲倦从头至脚,如同倾盆大雨,难以抗拒地兜头朝他浇来。先前的心悸又卷土重来,一阵快似一阵,捶打出尖锐的疼痛感觉,自心腔朝外鼓噪扩散不住。

  握着马缰的苍白的手虚脱无力地一松,似乎又如同一尾搁浅濒死的鱼,挣扎着朝上虚虚一抓,但却什么也没有握到。

  在这个刹那里,他的眼前难以自抑地一花,天地倒置,万籁俱寂。吸入胸腔的带着湿气的空气如同一簇锐利的箭矢,当胸而穿,引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突兀沉重的痛苦几乎令人五感顿失,心子的每一下跳动都仿佛将那处空气撕开的箭伤扯开揉碎,他疼得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疼痛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光与影,风声、水声、树声、鸟声,时刻不停地奔流而去,发出轰隆隆的震彻脑海的回音,眼前时而是青岩的花光月影,时而是邙山下的残阳似血,最终那些纷繁的景色停滞在一片通天彻地的苍白中,他迟钝地感到面上有些微的凉,似乎是天际里卷chuī而来的雪屑子粘在脸上,转眼便化却了。

  那苍白原是月光落在雪地上的反光,雪光染着清冷的意思,模糊不清的视线里逐渐映出深浅不一的yīn影来,一声两声清越的剑鸣盖过那些山川河流的纷响,在他的心间牵扯出更为凄厉悠长的疼痛。

  他记得那一两句的击铗而歌,歌声穿过幽冷的月光。在他的印象里,那人在的地方,似乎总是有月光,那是冷清出尘,可又无端寂寞的。

  ——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因植孤生松,敛翩遥来归。劲风无荣木,此荫独不衰。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华清远,竟也曾为他唱过这样意味深长的歌诗吗……既然身心向此处,定然永不相违弃。

  千载不相违,好一个千载不相违。

  飞雪落尽,天地岑寂。他带笑的面上都是水,不知是雪是泪。

  周遭一片黑暗,无际无边。

  第十二章

  他顿然失却的感觉慢慢回来了,只是眼前还yīn暗得很,他看不清周遭的物色。

  心胸的地方已然没了疼痛的感觉,而是迟钝地麻木着,cháo湿的腥气逐渐换进肺腑中,扑通扑通的心子搏动的声音愈来愈qiáng。接踵而来的是掌心xué位处传来的酸麻痛觉,他虚弱地抽了一口气,逐渐有了知觉的四肢百骸贴紧地面,开始无可抑止地颤抖痉挛起来。

  “你说你身体还不错,鬼话讲给阎王老爷听还差不多。”见他有了动静,迷蒙不清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带着喘息的责备,樊真听得这声音,反应半晌才模糊迟疑地辨认出身边的人是谢南雁,不知缘何,他忽就松了口气。

  “……咳、咳咳,”突兀的放松使他一下子岔了气,满面冷汗地低低呛咳起来,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他看见了一幕破烂屋顶,缺口的茅糙间摇曳的蛛网在冷寂的月光里透着若有若无的一丝寒光,他张了张嘴,只觉唇上gān涩,顿时便裂开血口,“南雁,我很抱歉。”